老去的俄国公馆里,一对恋人固守着渐行渐远的最后一些些异国情调,油画般静美、凝练的生活着。小说实验性穿插了作者自己的一段生活,一场花费了在读学生三百八十元钱并牺牲掉那双梦寐以求的咖啡色皮靴,才能交换的音乐会最终被取消。一个这般迷恋着美好物什的作者,她会用怎样的笔触带领我们走进小说里破旧苍老的俄国公馆呢?
他和女友就这样一直住着,没想过离开,也似乎忘记已经住了多久,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老去的异国公馆那么契合他们的气质,悲怆的音乐在老去的俄国公馆响起,抽象而深沉的图画素材取之这片老去异域,然后诞生在公馆的某间画室,一切的一切这般巧妙地揉和出那个遥远国度里的冰冷、唯美的气息。主人公的女友,一个画画的女子,有着不易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可她却刻进了他的心里。她坚持着自己的梦想和执著,她把那个俊美而神秘的男子朝圣般供奉在公馆里,声称是消失多年的哥哥,那看似与她毫无基因关联的男子,真是她口中业已消失多年的哥哥嘛?
公馆所在的老区一边拆去一边修补,融合古典梦想也杂揉现代气息,如是那一片区域就那般我行我素越来越自我的独特着。爱音乐、写字的男子和爱画画的女子就这样,在这个背景独特的俄国公馆里,共同却又各自独立的生活着,过一些简单却极复古的日子。女友穿着她口中哥哥留下的机车服,驾驶着哈雷机车、还拖着当年哥哥那样拖过的白漆拖鞋,永无休止地环城飙车。把自己弄成他的样子,大概就是怀念一个人最自欺欺人的方式吧?女友心里藏着一些主人公永远无法触碰的隐秘,这个有着柔顺长发、画画的女子,在主人公面前永远独特、疏离得像一幅梦境里的油画,没有太多的情节和语言,尖锐、分明的个性却如此深刻地植入人心。
俄国公馆里,杉木相框中的“圣灵”永远不言不语和主人公对峙,这“圣灵”或者从来没有,也不需在主人公面前出现,他早已经让主人公莫名败北,女友从不觉得有必要与他分享关于这“圣灵”,关于哥哥的任何事,那是专属于她的一段隐秘。他几年如一日的在老旧的俄公馆的某个房间里,坚持看着同样的西班牙斗牛和斗牛士,在残酷的厮杀与躲闪间释放内心里那些无着的压抑和寒冷。一场迷醉能获得什么?也许有短暂的逃避以及更深的失落,主人公继续着猜测,主人公的女友继续着她的扮演,执著的重现另一个人曾经的人生能得到什么?除了短暂的自我麻醉,还有漫长的心灵空虚,可是那些隐秘的情愫却如鬼魅操纵着她难以自拔的灵魂,她病态的眷恋着那些逝去。
女友的哥哥似乎还没有从人世间完全蒸发,依稀有些隐约的消息,女友口中疑似哥哥的已婚男人却轻描淡写的说“不记得了”。是失忆的哥哥,是不愿意相认,还是单纯相似的面容?没有人知道,女友开始固执的守望,主人公被更多无望的寂寞淹没。没了女友若即若离的陪伴,主人公在独自坚守的日子里,开始感觉越来越窒息,他在自己的臆想里仿佛又回到风雪交加的西伯利亚的原野。
酒吧里那个最初几乎被他忽略的女调酒师,看似淡然如风的相处却是唯一的了解,只有调酒师会有那样的心情,陪着她看热力四射的西班牙斗牛,只有她会为着他一句话跑去学从来触及却热力四射的弗拉门戈的舞蹈,而这一切只为了更契合他的热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执和追逐,只是多数时候这种追逐却并不相互,他是如此,女调酒师亦然。
女友终于回到久别的俄公馆,已然消瘦的容颜却不是为着主人公,是为着哥哥的那些似乎已经沉淀得更加遥远的记忆,一场雪又要来了,寒冷即将覆盖整个城市,女友仍然固执着她的坚持,他的心却早已冷却,飞到了圣彼得堡的针叶丛林间栖息。女友坚守着自己与哥哥相认的方式,死的固守着自己那些深藏的隐秘,完全不顾及主人公,任他落寞的在俄公馆里如一粒老去的尘砂,随时等待被爱情风干。再次回来的女友,是为着终结那场绵延日久、苟延残喘的爱恋,她用最惨烈的方式毁摧毁他们之间最后一线可能,主人公终于远远见到女友的哥哥,可哥哥却不是杉木相框里的男子……
小说中的人物对逝去情感的那份近乎病态的留恋,那些执着的情绪仿若布满了字里行间的纹身,张扬而纠结,既镂刻在小说人物的心上,也撑起整篇小说的格局;依依不舍的眷恋始终弥漫全文,笔者一直在猜想,这些隐秘的忧伤和怀想,或者正是作者撰此文时想要表达的情绪,或者那些弥漫的情绪象征的是作者某种不愿放弃,却被迫要割舍的东西。
文字深沉优美,情节不显山露水,故事淡淡水波般推进,只偶尔漾起一丝丝涟漪,阅读时稍有不慎就会可能错过作者要表达的某种情绪。阅读这样的文字很辛苦,因为必须逐字逐句悉心理解,否则便难解其意;但我还是必须得承认它的好,它强大的感染力总使人不由自主地沉浸。主人公最后在轰隆隆的机械声里,被迫搬离即将被拆除的俄公馆,那些女友的画已消失,悠扬古典的音乐也不见踪影,写下的稿子被毁至,此美好无处栖身,这才是作者笔下那些浓烈而深刻的眷念背后的真意吧。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隐去的伤,一段不愿丢弃的过往,当一切土崩解,最后的精神坚守终于失陷,我们才不得不从精神的废墟里爬出来寻找新生。俄国公馆老旧了即将拆去,女友消失了,还有那为他跳着弗拉门戈的调酒师呢?她也许会靠近,也许会走远,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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