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柴火垛

     

      外婆老了，外婆的柴火垛也老了。

    今天回去看外婆，没进院子就看到了外婆的柴火垛，歪歪扭扭，没有那么讲究了。走进院子，柴火垛的高度刚过我的膝盖，印象里，外婆的柴火垛一直很气派，如一座城池，威武且坚固。

      外婆的柴火垛是外公垛起来的，一把斧头，一根木头，一声声响，将外婆的安心、安稳，垛满了小院，垛进了这幸福的烟火里。小时候，外公劈柴，外婆就坐在柴火垛旁边纳鞋底，飞起的柴火碎屑和飞舞的针脚相互呼应，我趴在外婆的腿上，看着这世间最美好的景。

      “外公，这柴火垛都这么高了，你怎么还在劈柴呢？”

      “劈不完，你外婆不让我吃饭嘞”

      那时候，天空很蓝，白云很清，空气很香，外婆很美，外公的力气挥洒不完。

      外婆说，她们那个年代，年轻的姑娘去小伙子家相看，只要看一眼柴火垛，就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嫁，柴火垛整整齐齐，说明勤劳务实，柴火垛杂乱不堪，则是懒散不顾家。我想，外婆第一次去外公家的时候，看到的柴火垛一定又高又整齐，像守城的将士一样威武。

        在四季更迭中我长高了，却始终高不过外婆的柴火垛，外公有空的时候就劈柴，以前站着劈，后来坐着劈，外婆在柴火垛旁边择菜，给鸡和食。

        “外公，这个柴火垛真高啊，我什么时候能够到”

        “等你再长高一点，外公没有力气了，劈不动柴了，你就能够到了”

        “那我不想长高了，我想外公永远有力气……”

      后来，小树长成大树，新房变成旧屋，曾经的荒野起了高楼，外婆平展的脸上有了深深的褶皱。我长高了，和外婆的柴火垛一样高，外公不再劈柴，外婆也不在柴火垛旁忙碌。我们仨坐在屋子里，透过窗户看外婆的柴火垛日渐消瘦。

      “佳佳，你现在比柴火垛高了，你会越来越高”

      “哪有，柴火垛还是比我高”

      我不愿比柴火垛高，也不愿外公外婆老去，我愿永远做个小孩，和外公外婆一起坐在阳光下，坐在微风里，坐在柴火垛的影子里。

      外公的斧头藏起来生了锈，外婆从柴火垛旁弯腰走过，颤颤悠悠。我找出外公的斧头，想重新堆起柴火垛，外公外婆一起摆摆手。

      “我们老了，老了，够用了”

      我看着消瘦的柴火垛，扔下了斧头。

      外婆老了，外公送给外婆的柴火垛也老了。外婆在柴火垛堆起来的时光里忙碌，也在柴火垛堆起来的时光里老去，而我，看着外公外婆的满头银发无能为力。

      “外婆，我把柴火垛重新摆摆吧，你拿的时候好拿”

      “好，外婆和你一起”

      我把柴火一根根取下，抱在怀里，然后一根根重新垛起。

      外公外婆不能老去，外婆的柴火垛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