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臭脚

      2021年新春伊始，出现了一件挺有意思的文化现象（如果可以被称之为文化现象的话）。很多人在讨论：诗歌是什么？好诗歌有没有一个标准？

      缘起是因为一个叫做“浅浅”的女诗人，其几首含“屎尿屁”甚至（此处删去•••字）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文字，被人扒出来痛殴，随之演变成群殴，吃瓜群众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明枪暗箭王八拳太平脚的都招呼了上去，然后诗歌界不少人士愤而反击，你方唱罢我登场，形成了一场关于（或者说是包括）诗歌标准的论战。

      我不懂诗歌，所以也不好意思加入这种讨论，也就是在旁边看看热闹而已。不过我个人以为，此事肾好——额，是甚好。

      多年来，诗歌爱好者加上诗人们，队伍庞大，叫人可喜。但诗歌到底是什么？怎么才算好的诗歌？恐怕认真思考并加以总结的有心人士并不太多。如果借这个机会，大家能冷静的想一想，反思一下，当然好事一件。要是能拎出一条“金线”来，善莫大焉。即便没有“金线”，有个指导性、方向性的理论，也会起到统一思想的作用，不至于鱼龙混杂，“大师”频出，招来对诗歌（何其无辜）的诸多莫名诋毁。

      可惜，不少人似乎有点跑偏。主要攻击火力，不在诗歌本身，而是集中在了这位女诗人的出身上。这位女诗人不光诗中含“屎尿屁”，出生时嘴里还含着金钥匙。其老爷子是中国鼎鼎有名的大作家，国际上也有一定影响。按照传统理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女诗人从小耳濡目染受熏陶，现在也成了一个文学家，并不是什么怪事。一般的文学家身份不会惹起什么质疑，但这位女诗人因为老爷子的光环罩着，再加上如此几首诗歌的“惊世骇俗”，而且被好事者拎出来“示众”，看客们对她的文学水平冷嘲热讽，也属意料之中。

      中枪的，自然少不了给老爷子“捧臭脚”的各级头目们。有人明确指出：浅浅无罪，有罪的，是各级大大小小头目卑躬屈膝说瞎话的谄媚恶心之举，应该批判他们。

      嗯，此建议同样“肾好”。 不过我在此想弱弱问一句：虽然此言“肾好”，可是，批判他们有用吗？且不说这样的文字多了，会有被“和谐”的风险。即便任由你批，甚至由着你骂大街，能起到什么效果？我表示严重怀疑。

      有些东西是属于根子上的，除非是让一个国家、民族、社会的文化有了颠覆性改变才能随之改变，而正如你我所知，此事绝无可能。文化只会演进、融合，不管怎么折腾，天是变不了的。说来说去，这是一个死局。

      不妨扪心自问，“捧臭脚”的事情，谁没有干过？在这一点上，我敢跟各位赌一杯二锅头（赢了您喝，输了我敬您）。我断定每个人都干过，而且天天在干，有意识无意识无休止的干，乐此不疲。

      谁没有领导？你敢不尊敬领导吗？你难道从未毕恭毕敬的说过“领导的话，就是对，领导英明睿智万寿无疆（诸如此类）”的肉麻言语？ 哪怕你在单位气势如虎，那回到家里，真的不会有武松已经喝了十八碗酒在等着？

      对了，这场讨论里，还引用了某位诗人的含“尿”字的诗，来说明含有“屎尿屁”的诗，也有好诗。原文照搬如下：

      “厕所里立便器/只有两个/我正尿着/领导进来了/与我并排/站着开尿/气氛有些沉默/我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我说，领导/你尿尿/也尿得这么/好”。

      这首诗公认为好，好就好在，它恰恰是对中国文化中的“巴结领导”痼疾的讽刺。文艺作品要为现实创作和服务，这首小诗正做到了这一点。读者看过之后，自然想到身边的社会现实，哂然一笑。而笑过之后，该巴结领导，还得不遗余力的去巴结，并不以此为耻。相反，看到领导吞下自己的“糖衣炮弹”后，有一种快乐的反应，自己心里也乐开了花。

      明明知道是“臭脚”，还得捧起来大呼馨香无比；不光捧，还要慢慢舔——不好意思，我也不想用这种字眼——做出一副幸福享受状，原因无他：大家都如此如此，你不如此如此，就会被边缘化，被孤立，被视为异类。回忆一下，领导有没有语重心长的教导我们：我对你的情况不熟悉，你就是再有本事，提拔的时候我也不会想到你的名字啊！

      曾经写过一篇小文，里面提到范仲淹大人的一个下属，因为看到别人都进步了，自己还原地踏步，委委屈屈、委委婉婉的写出那句千古流传的诗给范大人欣赏：“近水楼台先得月”，范大人看了，心照不宣的提拔了这哥们。

      什么意思？不在领导身边鞍前马后的捧，怎么入得法眼？不入领导法眼，结局必然悲惨。“捧臭脚”是硬道理，你懂得。

      有人对此有不同看法，大义凛然的提出：领导是公仆，是为人民服务的，怎么就高人一等了？我们不是坚决反对某僚主义嘛？不是反对“某本位”嘛，这样的人，我们不是可以公开批评嘛，不是可以让他“红脸出汗”嘛？

      呵呵，你说得很对。我想起某篇文章中说，如果有人是杠精，提起话头撸起袖子准备和你大辩一场的时候，你只需回答他“你说得很对”，对方就会悻悻然休战了也。

      要是具体分析中国文化里，为什么“捧臭脚”现象难以根治，这恐怕是个浩大的工程，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几千年了，这种意识浸润全身，连骨头都泡酥麻了，还有啥可分析的乎？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我在此只提出观点，既不引什么经也不据什么典，诸君生活在华夏国度，朝夕所处，冷暖自知。

      当然啦，按照无论什么样的文字，结尾处必然要“积极、光明、大团圆”的老例（这也是我们光荣的文化传统），请原谅我要在此啰嗦几句，而且文字数量大抵要占全文四分之一以上篇幅，方能表示我的主要意思。当然，不能敷衍了事，不能“皮克皮克皮克皮克”的凑数。胡说八道不可以，昧着良心也不行。据说诗歌有种云山雾罩体，或者叫啥意识流的。当然，我也是道听途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一屁打过江，风不高兴，风在磨着刀。欸乃一声山水绿，不到黄河不死心。在天愿作比翼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重点是两点：首先，很多脚是可以捧的，因为很多脚并不臭（老实说，人无头不走，雁无头不飞。没有领导的团体，只能是一团散沙。而领导之所以为领导，必然有高人之处。其判断力，分析力，执行力都非普通群众可比。领导的讲话，多有真知灼见，要好好学习领悟。绝对不可以偏概全，否则，就会犯主观主义的错误）；其次，“捧臭脚”是不对的，是一股歪风邪气。我们坚决反对不顾事实，不分是非的乱捧。这既显示出个人素质的低下，也容易把领导陷入迷魂阵，带到沟里去。这是对自己、他人、事业不负责任的体现。所以，批判还是要有的，这比“高高挂起”要好。虽然“一根针挖井”被人耻笑，但总比没有什么行动，胡乱随大流要好。如果不能做到完全不“捧臭脚”，起码在方式方法上别那么直白。即便不能影响和改善周围的上下级“生态”，能够独善其身，更是“肾好”的啦。

      最后给大家讲个不是笑话的笑话，是真事儿。前几年，我们在“雷锋日”到来的时候，组织了一场学雷锋问题的专题研讨。在这个过程中，某位权威人士苦口婆心的说：同志们，什么都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比方说“学雷锋”吧，怎么学？还是单纯的做好事吗？显然不够了。“雷锋精神”不能僵化，它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内涵。我们必须与时俱进，根据时代特点，赋予“雷锋精神”以新的内容。比方说，新时代的雷锋精神，内涵非常丰富，其中重要一点，就是要“尊敬领导”••••••

      此处删去若干字，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