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没老只是我们长大了

作者: 周小凡 | 来源:发表于2016-06-15 01:11 被阅读429次

    得知娜娜即将结婚的消息,沉寂许久的公会群里瞬间沸腾了。

    会长副会长奶萨增强萨惩戒骑戒律牧......就连出国后许久没在群里露面的MT居然也冒了泡,所有人关注的都是同一个问题:新郎是老白吗?

    立刻有知情人士跳出来澄清,新郎不是老白,是娜娜的一个相亲对象。大家纷纷惋惜的同时又冒出疑问:那老白呢?

    问题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但背后隐藏的问题那可就多了。比如:老白这两年为什么没出现?娜娜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娜娜的婚礼他到底去不去?

    还有大家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新郎为什么不是老白?

    老白是个60后,娜娜是个70后。这是魔兽世界里特有的称呼,与出生年月无关,而是代表你加入魔兽这个大家族的时间段。娜娜来到我们公会是在2010年初,那时候的魔兽玩家们还在《末日回响》这个畸形的版本里,一边把神庙海山太阳井里的BOSS们按在地上一遍遍殴打,一边想着盼着巫妖王何时能够更新。

    公会里多了个妹子,在一大群宅男眼里,那是堪比版本更新的大事。公会的汉子们激动了,他们把金币药水装备矿石草药宝石一股脑的邮寄给她,抢着哭着喊着要带她刷影牙刷血色刷一切能刷的副本,在她面前秀出自己所有的珍稀坐骑和装备。

    可娜娜只是淡淡地打字说:我还是自己熟悉一下吧。

    老白正好是从那个时候起,放弃了自己从魔兽开服一直玩着的战士号,开始练一个牛头人小德。他给的理由是自己刚刚毕业,以后没那么多时间刷坦克装,玩个治疗跟着大家混一混好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俩就在那个时候熟悉起来。公会里的人第一次发觉他们俩的关系不正常,是在娜娜满级以后,公会的每周殴打太阳井BOSS活动中,我们不小心在鸡蛋面前团灭。在YY里我们听见会长拍着桌子怒吼道:“老白你那百分之八十七的过量治疗都他么加给谁了?”

    老白不说话,但是有细心的人发现,老白每次开团前的第一个回春术,一定是加给了娜娜的惩戒骑。

    一周过后,公会二十五人团浩浩荡荡地杀向太阳井。会长又在YY里拍桌子:“老白你别盯着一个人奶,你给老子好好地奶全团!”

    有个叫月色之息的法师打字提议:“要不我们让娜娜去当MT得了。”

    (月色之息离开了队伍)

    会长怒吼道:“再胡扯我就给你踢出公会!”

    (会长下线了)

    副会长淡淡地说:“肯定又被老婆把网线拔了。”

    第二天会长上线,果然是因为大吼大叫的他激怒了老婆,进入狂暴状态的会长夫人一个暴击秒杀了他的网线,并且让他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夜。

    而很久以后我们才知道,老白这个一米八零的闷骚男人,他居然会千里迢迢的从卡利姆多飞去银月城,只是为了陪着那个血精灵圣骑士一起做低级任务。他会在副本里拼命给她的小骑士刷着治疗之触,会把每一个战复留给她。甚至在工会活动的时候,两个人还单独挂着语音,老白一点一滴地为她讲解每一个BOSS的打法,站位。

    我们也都装作没看见,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公会的妹子跟汉子如果真的能成,那也算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只有会长还时不时在YY里拍桌子怒吼:“老白你把激活加给一个惩戒骑到底什么意思?”

    月色之息说:“他们在单独语音,听不见你说话。”

    (月色之息离开了公会)

    会长吼道:“就你废话多!”

    (会长下线了)

    特别迟的燃烧远征,忘了开的巫妖王。在这个畸形又漫长的版本里,装备什么的其实早就是一片浮云。我们这些国服玩家,还愿意留在这里战斗着,不过是因为这个世界里还有值得牵绊挂念的战友。

    工作忙碌却还为这个公会耗尽心血,每天晚上边采矿边招人的会长;总是容易暴怒拔网线,可见面却其实温柔无比的会长夫人;明明身在外地出差,居然会跑进网吧只为帮我开一个传送门的法师小子;一帮还在上大学的DPS们,一到十一点半就在公会里哀嚎着“快点打我们要熄灯了!”;只要摸尸体必出战猎萨的公会第一大黑手牧师;还有那个因为白血病,永远掉线了的小白猎人......

    我们曾一起在公会里调侃老白和娜娜:如果你们以后结婚了,婚礼一定要是魔兽主题的。

    老白没羞没臊地说:“好,到时候给你们这群部落猪一人发个猪头。”

    面对老白的无差别攻击娜娜不情愿了:“你说谁是猪头呢?”

    这不只是一个游戏,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世界。

    正如一位玩家后来在魔兽十周年时所说的:“我不是玩了十年的魔兽世界,而是在一个叫做艾泽拉斯的地方生活了十年。”

    我们亦是如此。

    后来国服玩家等待三年的巫妖王版本终于开放,公会也从漫长的碾压团模式中解放,回归到正常开荒的副本进度中。只是公会团里少了娜娜的惩戒骑,我们听说她留学去了澳洲,每天课业繁忙,只是偶尔的会上线逛逛,和公会里的人聊聊天。

    而她的账号,大部分时间是老白在玩。娜娜喜欢收集坐骑和宠物,那段时间里老白在上夜班,每天夜里公会往往只有娜娜的惩戒骑还活跃在游戏里,到处刷着声望和任务,只为搜集齐100坐骑的成就任务。我们都知道,屏幕那端不是远在大洋彼岸的娜娜,而是老白。

    我们也关心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展,一段从游戏里走出的恋情是否能跨越太平洋的上空,将两颗不一样的心紧紧连在一起?

    有人说,其实他们俩并没有正式的在一起,因为娜娜出国至少要三年,她不想耽误比自己大三岁的老白。

    有人说,娜娜出国以后,两个人的联系越来越少,毕竟隔着重洋万里,现实中的那些生活压力,不是在游戏里就能解决的。

    面对公会里的关(ba)心(gua),老白什么也没说,依旧默默地在诺森德给娜娜的号上刷着坐骑。除此之外,他还把自己的QQ签名改成了一串四位数。

    开始我们都不明白那串数字的含义,直到几天过去,那个四位数在不停地变化,我们才知道原来那是一个倒计时。

    终于在一次公会活动中,老白向我们吐露了心声。他说自己和娜娜约定好了,等到她二十五岁生日那天,若是两个人都还单身,那就结婚吧。

    老白认真地说:“我会等她。”

    会长在YY里感动地感慨道:“唉,当初我和大学里的女朋友分开的时候,也是约好了如果三十岁她未嫁我未娶,我们就在一起。可惜我现在已经结婚了......”

    (会长下线了)

    全团懵逼。

    副会长淡淡地说:“我估计会长未来一个星期都上不了游戏了。”

    再后来巫妖王的版本匆匆而过,国服玩家还没见够阿尔萨斯那张老脸,多少人包包里的橙斧碎片还没集齐,新版本便如约而至。大地的裂变,熊猫人之谜,重返德拉诺。魔兽为了照顾新玩家们的游戏体验,变得越来越简单化也多样化,这让一部分老玩家丧失了游戏的乐趣。但对于这个游戏来说,改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公会里的学生们毕业了,上班族也开始变得渐渐忙碌起来。尤其是会长夫人怀孕了,我们这个小公会终于停止活动,成为一帮朋友们的大型3D聊天软件。再后来游戏也没几个人上了,有的人开始玩别的游戏,有的人忙的没时间玩游戏。

    打开游戏,O键已灰。

    而老白和娜娜呢?

    谁也不知道,娜娜倒是偶尔还会在群里和大家聊天,倒是老白早就失去了消息。

    于是大家也心知肚明地不在她面前提及关于老白的任何事。

    直到2015年的11月,临近娜娜的25岁生日前,我们终于收到她的婚礼邀请。

    新郎的名字陌生而遥远,于是我们终于明白,那些网络上在魔兽里喜结良缘的新人们,只是这世间一小部分的幸运儿罢了。

    我坐着火车来到上海的婚礼现场。这里布置得如同所有婚礼会场一样温馨动人,却完全和魔兽无关。公会里的法师告诉我,娜娜的新郎不玩魔兽世界。

    我坐在放有(女方亲友)的桌前掰起手指头数数,公会里加上我只来了七个人,连一半都不到。没来的人要么是联系不上要么是忙得没时间,来之前我想象中公会基友大聚会的场面,忽然变得如此寒酸。

    有个人叹着气说:“魔兽老了。”

    一款游戏能走过十年,已经算得上是长寿了吧?

    婚礼照常进行,如同我参加过的所有婚礼一样平常普通。两人交换戒指,拥抱,交杯酒,接吻,众人鼓掌。

    漫长的人生路,总会和一些人擦肩而过,再和一些人携手相伴。这种再平淡不过的承诺,也许就是幸福。

    可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婚礼结束,大家都喝得有些上头,于是有人提议去KTV唱歌。我们七个人走出酒店,居然在酒店门口看到一个徘徊着的熟悉身影。

    副会长声音里都打着颤:“老白?!”

    老白看见我们先是惊讶,然后讪讪地笑着说:“里面......结束了?”

    我走上去锤他一拳:“你怎么才来?”

    老白挠挠头,想了想还是说:“其实我早就来了,把红包送给她以后就出来了。”

    法师还想问些什么,被副会长一把捂住了嘴。

    副会长把脸一板:“什么也别说,一起唱歌去。”

    早已醉醺醺的大伙又在KTV里喝了不少啤酒,喝多了就想唱歌,从小虎队唱到黄家驹,从刘德华唱到张学友。八个人里唯一的妹子找了许久,忽然失望地说:“想点一首《魔兽老了还是我们长大了》,这里居然没有。”

    我愣了愣,然后说:“那我们清唱好了。”

    大家纷纷说:“这个可以有!”

    我们八个人抱着三只话筒,你一句我一句地唱着那首《魔兽老了还是我们长大了》。大家几乎都在走调,好在妹子掏出手机放出原声,我们就一起跟着唱。唱着歌喝着酒,不知不觉间就热泪盈眶。副会长掏出手机,把我们的歌声录下来发进群里。

    魔兽老了还是我们都已长大了

    岁月瘦了在身上留下深深刀割

    咽下苦涩难掩心中不变的火热

    只有那第一人称还在倒叙拉扯

    后来我们干脆都掏出手机,一人一句的在群里发语音唱歌。不少没来参加婚礼的人都被我们惊动了,纷纷羡慕地说:“我如果能来就好了。”

    还在带娃的会长居然也在群里发语音怒吼道:“你们是不是喝团灭了,这样在群里发疯?”

    我们一个个笑得乐不可支。笑中带泪。

    那天晚上,我偷偷地问过老白:“你现在还玩魔兽吗?”

    老白想了想才开口说:“今天开始,不玩了。”

    “为什么是今天?”我很奇怪地问。

    老白沉默着不说话,眼睛里有艾泽拉斯的满天星辰。

    一周后,我们发现娜娜更新了一条心情状态:“谢谢你陪我走过另一段生命。”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老白送去的红包里还夹了一张纸条,里面有一个魔兽的账号密码。

    那是娜娜荒废许久,再也没有上过的魔兽账号。

    原来在老白独自辛苦忙碌的这些年里,他还会经常登陆娜娜的魔兽账号。这个账号上,已经刷满了所有他能够努力得到的坐骑和宠物。

    于是我幻想着,在娜娜重新下载游戏,输入账号密码,进入角色的时候,她是否会也像那天晚上的我们一样感动到热泪盈眶?

    也许会吧,但更多的应该是惆怅。只有重新踏足艾泽拉斯这片土地的那个瞬间,我们才会突然间发觉,其实魔兽这个游戏从未老去,它还以某种方式存活在我们生活和记忆里的无数个角落。

    只是我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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