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轰炸声,上空飞机掠过让人胆战心惊,我已经记不清赶路的天数,拿着小皮箱的手一个颤抖,皮箱滑了出去,咣当一声,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前面的人与后面的人都被我突然打开的皮箱吸引,接着就爆发嘲笑声。在前面的姑妈转头向我走来,扬手就要打,又觉得来往人多,就改了动用嘴巴说到:“你们几个还不快点帮忙!”,「你们几个」是指和我同行的几个女孩子,她们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出身,我们同吃住,却不常讲话。
带头的是我们的姑妈,没有血亲关系,其实是我们的班主,按行规我们要叫她姆妈,她嫌叫姆妈把她叫得太老了,让我们叫她姑妈。
姑妈柳眉倒竖说:“给我老实点,再出乱子就把你留在岸上。”
我抱着皮箱不敢吭气,紧紧跟着走。
入住的船仓,里头昏暗没有窗,唯一与外界联通的门很小,小得我这么瘦小的身形也要侧身过,空气湿气和陈腐气袭脸而来,我的房间能放下一张小床和一个矮柜子,她们几个挤在同一个大一点的房间,所以我比她们优厚一些,她们都整理自己的东西拿眼睛余光看过来,我早已习惯了。
皮箱里有个大月饼,和我的胭脂放到一处,我是厌烦吃它,姑妈不让我丢,又送不出去,只好搁置了,现在看那月饼累赘碍眼,恨不得随便丢在一个角落让它默默发臭了,姑妈才不会逼我吃了它。
“呦,那不是吴老板送的月饼吗?怎么还没有吃?”她们其中一个说完这句,就吃吃地笑。
我一句话也不想多讲,不想引发“我没有你那么好的福气”话题,坐在床边顾自己发呆。想起帮我拿行李的安保员,平白无故帮我出了许多力气,搬拿抬杠的,他也不知道这个月饼的来历,给他吃最好的。
用墙上的传呼机叫了安保室,他应了很快就来,叫我稍等一刻。上船时人多吵杂,慌乱的人们只管往前冲,只有他用健硕的双手,帮我把行李提起来,还帮拿了一段路程,明明是刚经历的事情,后续就混乱一概不知。心里又莫名羞愧,对自己羞愧之情又莫名害羞了,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
他出现在拐弯处,走到跟前我才反应过来是我叫的他,胖实的身材,圆头大脸,和想象中的面貌差别很大,我惊奇他和吴老板不可能有血缘关系居然长得像兄弟,这就让我犯恶心了。
我把月饼递给他,他像得了什么宝似的,一再感谢,我可以断定从来没有年轻小姐给过他东西,所以才这样客气的,我怕引来别人的关注,特别是什么话传到姑妈耳朵就变味了,心里焦灼不耐烦,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那人是明白人,拿了月饼很快离开。
夜里船舱更闷,游轮早就离岸,茫茫的海面,除了黄雾什么也看不见。
我扶着栏杆,让海风吹拂我的脸,尽力想像自己不是逃难是远游。
“好呀,梁世友,你居然背着我找狐狸精!”楼上女人的呵责声异常清楚,“我把我的仓位给你放东西,我自己的东西放我哥的仓位,我说你一个男人哪来这么多家什,原来是狐狸精的……你……你对地住我吗?”
男人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清,不知道是心虚而中气不足,还是风度不想大嚷。
“呜呜……我才不管,我就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是女人的东西我就丢海里!”
这个夜也注定不宁静了,我无奈只好回去,忽然天空传来战机的轰鸣声,我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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