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拾集

在一个没有“灵感”要写且不想硬写的夜晚，翻看杂乱未公开的“私密”区，这里多半是夭折、随手写下的，无非心情、景象、感想之类。若删掉、丢弃可惜，不如清理或整理，适当修理后，集中以发布，倒不枉敲击点滴及当时心思，名曰：碎片拾集。

碎片拾集

1.

凌晨五点，天将亮未亮。东南角斜挂两颗星星，一黄一白，分别像是普通灯和白炽灯。一闪一闪，一眨一眨，光亮微弱，像是就要被风吹灭，又似是寒星扑朔迷离。一黄一白斜对，在一片沉寂之中，宛若隔海相望的恋人，孤独又温情。再仔细看，两星中间横亘三小颗连成一线更微弱在抖的星星，整个呈纺锤形，一想：那不是牛郎织女星吗，叫什么星座来着？

过了六点，东方一片绯红，西边仍是沉睡的夜色。只见那霞光染红的天空，铺散开一排排彩云，犹如走进了浓浓的深秋。

同样是秋天的景象，彩云渐渐趋淡，变白。是满山排的白羽似的芦苇，似浪花又不似浪花，是融化了的一滩滩白银。（2019.08.28）

2.

*中年人都有一双“想吃人”的眼睛。各种的想要，各样的压力。焦灼，焦渴，焦虑。于是，眼睛上火。

*在城市，若没熬过夜，都不好意思说你是城市人。熬夜是城市人的标配。

夜到后晌起了雾，街灯一只只眯蒙着眼睛。大街像一条条光溜溜的大腿，空空荡荡，每个角落都是孤独。远望一片朦胧，腾起灰白的不甘寂寞的雾气，像夜鬼一样在夜空下跳舞。

*打工二字好辛苦。如果有组织要颁发累年打工模样奖的话，我想，一定是归我莫属。然而，我捧着这枚奖章，没有功喜，唯有满肚肠的悲伤。

什么“何时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什么“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什么“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想着想着，眼前模糊，而夏日的阳光依然不管不顾的端端照着。

我想起了家人。想起过去对家人的怨与恨，曾经的任性，计较。悔愧至极，无言以对。明白了这个世上，亲人再有不好、过错，而自始至终牵挂你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是他们，只是他们。

*你一副冷漠凌然高高在上自私的样子，真的很丑。

*仰躺斜歪，赤身裸体，像一只标本田蛙。雄器乖乖的，像个吃饱喝足睡熟的孩子。

3.

*下班后精神倦怠，天又热，没有心思动笔。要不早点睡，早醒时再写？可谁知道会不会早醒呢。没有好的办法，才想起泡茶。水是先烧开了的，茶叶还没有完全舒展。有它的香气，没有浓茶的苦。不知道能起到提神的效果不？

*晚风送来阵阵清凉，路灯温柔，柔和的灯光有一种像糖要融化溢出甜味来的感受。

夜静得除了听得见心跳、呼吸，就是空气流动摩擦的轻轻的沙沙嗡嗡声。

*夏日晨风忙，我走过你家门前的小池塘，向你的窗儿张望，我的心儿呀，慌里又慌张…

*晚饭后沿河边随便走走。说是晚饭后，实际上不到六点钟，斜阳还显得明朗。这条路走过许多次，走一次就好比日子重复一次。

河边的阴凉，虽正值一天一天的炎热，我却知道，秋凉一定会在某一个清晨来临。在时光流转中，每一个季节每一个时候，都会给我不同的感受和欣喜，即便它们是短暂的欢愉。

*一阵一阵的雨跟筛粉似的。急疾的，如面粉加工厂里沙沙转动的机器，不停地筛摆；或轻轻缓缓的，又细又密地飘扬。急疾的，到最后沁入大地的每一寸肌肤，也消逝隐匿了，有某种相祭的意味。轻缓的，像春风轻拂的新柳，如透薄的裙纱。极柔，柔得像小蚂蚁在光滑的肚皮上漫爬。有一点浪漫，展开一卷大幕，与你携手漫步到夕阳尽头的天涯。

这雨，像是顽皮的孩子，扬一把就走了，停了。短暂的画面，宛如梦般。

4.湖边傍晚

天空青灰，云开处是底色的蓝。大半个月亮早早地爬了出来。

光滑的水面一片黑亮，不时有鱼儿泛起水响。几处灯火星星点点。飞鸟归巢，水浮葫芦还一如既往的发出轻击响声。

暮色正在降临，像画笔正在涂上一层又一层的黑墨。

晚饭后，还不想“回家”。沿着河边，向有一处菜园的小路走去。

小径杂草丛生。菜地边没有料理的地方，杂草长得覆盖住了路面。藤菜爬上了依枝，结出了细长的缸豆，茄子禾长得有近一米高，有一个妇女正在地边浇水。

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分明又与几个月前不同。那时并没有如此“繁盛”，主要由于是夏季，百草都在生长。

茼蒿菜不见了。望着原来那块地，似乎黄色的小花还在摇曳，像幻觉。一群群的小白蝴蝶也不见了，倒是觉得小径草丛里会有虫蛇出没，脚步就加紧走快了些。

小径一段宽处有车辙存留下的积水，泥泞。可还是想着去走一走。走过菜园，走过小径，像是走在亲近，温暖，安全里。想家的时候有很多种，有一种是走在菜地边的小径上。像现在这样，说实话，心底并不真的喜欢，似隔着什么。

生活依然那么美，可依然是那么无奈。

灯火亮了，渐渐密了。一只蝙蝠闪着它的黑影。有垂钓的人走过来。大概是吃了晚饭过来消遣。不知道水里的鱼儿此时是不是还在寻食？天黑了它们回家吗？不分昼夜睁着眼睛，一直在水中游来游去吗？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

假若我是鱼，是不想这个时候还在等待着垂钓者的诱饵。

事情在发生之后，通常会更明白。回头看，才觉得所有的失去都是那么宝贵。

常常觉得别人比自己要快乐，要幸福。奇怪的是，别人并不这样认为。（2019.05.15）

5.仰望夜空

在异乡，在许多个漂离的夜晚，常常独自一人，站在虚无的大街或楼顶上，仰望苍茫浩渺的夜空。

*由一个拾荒老妪弯腰捡纸片的画面想到妈妈和我买豆粑的往事。

6.斜阳

最后一缕斜阳已沉入西边最远的天际，隐没在远山之后。满天是灰白杂乱的云。河边的荚竹桃显得沉寂，紫薇树上挂着它黑褐圆圆的种子，黄槐不经意的埋没在陌生过往行人的眼中。

小桥没有往日的热闹，只有那个独自卖菜的老妪坐在桥头，一样不惊不喜地出现在那里。

走过小桥，穿过十字路口，在路牙子旁我又遇见了去年看到的那位老婆婆。她一身依然是那样的打扮：依然戴着有一对长长的像辫子一样的线织帽子，容易让人联想起老婆婆年轻少女时的样子；右手依然攥着那把褐红色的伞。穿着那双旧运动鞋。她的脸与露出的脚踝是一样的颜色，苍老松驰，布满了密密点点黑色的老人斑。手似乎还有劲，伞着力地面还透着一股劲，用来帮助佝偻而瘦弱的身体重量。步履蹒跚缓慢，腿脚老态无力。她站在马路牙子旁，用左手慢慢地把一件灰白的皱巴巴的单衣揣到手提纸袋子里。

我站在二三米远的地方望着她，老婆婆游离的目光一时发现了我。她慢慢转过身来，抬起头，望了我一眼。我有点慌，并没有就离开。这时老婆婆向着我说话了：“老板…”。她说的是本地话，我只听懂喊我老板，后面的话就没有听懂。不像是乞求，像是要表达什么，说的时候手去伸拿那件单衣服。

我应该上前去询问老婆婆，是不是需要帮助？有什么事情？然而奇怪的是，我默默转身离开了。就在我转身那一刻，我心里感到不好受：我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吗？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乡，面对这样一位高龄的老婆婆，我产生了本能的自我保护。或许是我想多了。我因此能感到脸上有一丝羞愧掠过。我对老婆婆的留意与实际言行似乎是冲突矛盾的，有心却力不足，很快我找到了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

走到转弯一家商店时，店里一个中年人正在与店主争吵。中年男子戴着眼镜，身边儿童车里躺着幼儿，幼儿天真无知的手脚乱动，努力地想探出头。男子大概在投诉什么，不满意的神情，指着手大声喊着。一个男店员站起来与之应峙。这是家24小时商店，应该是个人承包性质。如果不满意，就不要去买了。可因为地理原因，有时不得不去光顾。这次是因为什么争吵呢？消费者有消费者的权益，商家要顾商家的利润。

路口风吹来，暮色随之降临，转眼天就黑了。

急急回来，扒光身上最后一件衣裳，想洗一洗身上的汗与不适，连同所有的肮脏与丑陋。

我想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

7.今夜月光好凉

人到中年，应该是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虽然外人不会管你什么，总归要面对生活，面对现实。可偏偏时常有一种忧伤要来出现呢？

本来是理了发，买好生活用品就即回去的。可当我从超市出来，提着一袋装着纸巾、牙膏、洗衣粉、纯牛奶等出来的时候，那种忧郁的感受如同隐藏在夜晚的鬼魅就跟着我跳出来了，它们毫无顾虑我的感受，肆无忌惮，獠牙张狂，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到底是为什么？我想把它找出来，将它撵走。

难道是因为刚刚取的一百块钱，理了个发买点东西就用光了，想及生活如此拮据算计度日才忧烦的吗？

又要过年了，我并不因此开心，反而旧愁添新忧，步子更沉重了。工作，别提，没有办法改变，就只有接受，忍受。不是吗？

时常会觉得生活多美好啊！到这时又感到这是一句多么苍白又搞笑的话。

带着这样的情绪，掉头一口气骑到红花湖。我是要去那一片静谧山水面前，向她诉说。

自入冬天黑得早之后，没有傍晚来过。在来的那段坡上，天已经黑了，游人都是往回走。迎头看到一拨一拨的少男少女们，我想：ta们一定都是快乐的吧，一定不似我这样糟糕。我好羡慕啊，真的。羡慕得生出难过来。

骑到入口就不想骑了，于是来到桃梅园。电筒的灯光下，路边的野草开着白花，在夜风中摇曳。电筒的一束灯光随着我移动，感到它才是忠实的陪伴。假若灯光有知，它会不会也因为陪我照亮我走路感到快乐呢？

坐在夜风的岗上，四周黑黢黢的山影静默了，稀寥的灯火也静默了。

淡淡的灯光映入平静的湖面，湖面宛若像一块巨大的冰块，是那么凉，那么坚硬，又那么脆不可击。

这让我想到了那年在天柱山脚下的炼丹湖，其时正是如现在隆冬时候，那幽静的冰洁的所在，连同那些岁月，流逝远去。

我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快乐不能多一点呢？

8.人生总有风雨

昨天利奇马把热气压缩打包寄到广东散发，闷热，让人难以承受。它北上后，今天有所好转。

午后天忽然阴下来，送外卖的小哥说，你看，马上要下雨了。我说，会下吗？

旁边几个女工正在收集购物车。附近有家大型超市，方便顾客，允许将购物车推到家门口，隔两天派员工上门收集，再推回超市。

几位女工正推着一排购物车走过，说话间，猝不及防的，风、雨忽地而至。

风雨斜斜，从西边吹来，像是放了闸的畜群，憋着劲，颠狂怒吼，一路奔驰，一下子扑面而来。

撑在摩的上的伞，折翻了个，仰面朝天；塑料凳子像长了腿，像螃蟹吱吱地横跑，终于因为是刚试着走路，腿脚交叠笨拙的滚倒在地；枝叶跟着响应，四处飘飞，身不由己似的，命运不被掌握。

女工手上的一排购物车被四散吹开，忙急着伸手去抓。左边也是，右边也是，顾不上来，但她仍然没有放弃手中的购物车。风雨更急了，无遮无拦，很快打湿了衣服头发。

有人在一角边提醒，不要管购物车了，先过来躲一下雨啊。女工似乎才反应过来，弃了购物车，跑到这角处一起避雨。

眼见女工护购物车的情景，让我想到台风中“螳臂当车”的那个货车司机，为了保护载货，以致车翻被压死。于是人们笑他傻，不理智，命该如此。然而，在那样的环境下，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或许临到自己，也会想着护车。这是一种本能。这种本能源于现实生活的压力和无奈。

命无价，很贵；有时，命贱如烂草。

一阵风雨后，短短的十来分钟，地上飘落着枯枝碎叶。有人开始在整理吹坏的伞，有人在清扫地面，避雨的人随之走散。一扫刚刚的闷热，体感清凉舒适，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啊！只是这幸福是那么短暂，很快就远逝了。

要是幸福快乐能永久，一直陪在身边，该多好啊！

假如幸福能长长久久，每一时刻，我们都生活在幸福之中，没有悲伤，没有伤害，没有烦恼，没有欺骗，没有利益，没有无穷尽的欲望，没有无休止的争斗，没有…可能吗？既便是这样，我们还能认识到体验到幸福的滋味吗？

天穹会有它的模样，人间总有风雨。人生好比一场电影，或有隆重精彩的开场，或有鲜活的场景情节，有它的尾声。到了，曲终人散，影前是空空的影院，散后依然是空空的座位。人的一生，在小时候是漫长的，长大后，人到中年，就清晰地知道它的倏忽短暂，朝夕无常。花好月圆总有时，曲折笑骂走一遭。

当下的幸福，最逍遥。当下的时光，最珍贵。当下的笑容，最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