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噩梦缠绕一夜的栓子娘,从早晨起来头就晕晕乎乎,两个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两只眼皮,挂上秤砣似的,死沉死沉,她用了很大的力才勉强睁开。气的她只想跑村外地里,找些马齿菜支起来。
在牲口棚给牲口填料,往日那利索劲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早晨他去井台给牲口打饮水,往日八水桶系在井里,三摆两摇一噗通一桶水就灌满了。嘎吱嘎吱辘轳唱着一路欢歌就把一桶水提溜上来了。可今天她左摇右晃就是打不满这桶水,她拼命的摇,拼命的晃,结果钩子摘掉了,水桶掉到了井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自从她来到牲口棚,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亏来瓮子爷手巧,有办法。牲口棚这口老井,是口饮水井,他供养着半个村子人使用,井里掉水桶,这是常有的事,瓮子爷常常帮这些人打捞水桶。
早晨饭、中午饭自己吃了没有,吃了多少,吃的啥饭,栓子娘一点儿也想不起来。直到起晌的钟声敲响以后,人们牵着牲口,陆陆续续下地去了,栓子娘这才一屁股歪在库房的干草垛上眯起了眼。她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迷迷糊糊她仿佛听到有提拉提拉的脚步声,她尽管眯着了,但她心里明白自己是在牲口棚,而不是在自己家里。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可恶的面孔。一机灵,她打了个寒颤,一骨碌爬了起来。
婶子啊,你在这儿干啥呢?我都找你半天了。这时栓子娘才看清,来的不是那个可恶的家伙,是她的街坊大狗。栓子娘那扑通扑通的心才算安定了下来。
狗子是他们这个生产队上的孩子,年龄和她们家栓子差不多。孩子人倒不错,只是缺心眼儿。狗子的爹是正常人,只是家里穷,找不到媳妇,狗子奶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庞村用高价买了一个傻子,给狗子爹做媳妇。狗子奶奶天天烧香拜佛祈祷上苍,给他一个正常的孙子。可谁知狗子刚生下来还在他奶奶怀里的时候,看着到虎头虎脑,人见人爱,人们都说猴子奶奶的香不白烧,像狗子他爹。可是谁知狗子长着长着就走了样。样子、秉性、模样、有时出事那个傻样,越来越像他那个傻子娘。起初,狗子爹和狗子奶奶对狗子抱了很大的希望,不让他的傻娘抱狗子,不让狗子吃他傻娘的奶,他们想要狗子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狗子偏偏不按他爹他奶给他指的道走,偏向他娘靠拢。最后,他爹他奶奶对狗子失去了信心,也就懒得管他了。所以到现在二十郎当岁儿了。啥农活也不会干,一天到,在村里游手好闲,整天跟比他小好多岁的小朋友玩儿。
狗子的到来,栓子娘一点也不惊奇,因为狗子是全队上最清闲的一个人,天天没事干,一天到晚的瞎转悠。哪里有稀罕事,哪里都有狗子的身影,来牲口棚狗子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次狗子到处找自己,肯定有啥事。到底有啥事呢?栓子娘就感到有些纳闷了。
栓子娘普拉普拉身上的干草叶子,用手拢拢自己凌乱的头发,一边往外走,一边看都不看狗子一眼说,狗子说吧,找婶子啥事啊?快说。婶子还有好多活要干嘛呢。狗子看栓子的娘,挠挠头,笑着说,其实也没啥大事,我就是闲着没事干,想来帮你干点活儿。
咦?日头从西边出来啦?你狗子游手好闲这些年了,咋今天突然想起干活来啦?栓子娘纳闷的看着狗子,眼前的狗子就不是狗子了,仿佛是从外星突然闯进的人似的。狗子被栓子娘看的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嘴里咕咕哝哝说道,人家不是大了吗,快到找媳妇的时候了,要干点儿活,给人们留个好念想,日后好有个帮我说个媳妇啥的。嘿嘿嘿,嘿嘿。狗子边说边嘿嘿滴笑了起来。还把给人们留个好印象,说成了给人们留个好念想。印象和念想是啥意思,狗子不知道,这两个词,都是狗子跟别人学来的。
哦,原来是这事儿啊?狗子总算长大了,知道要干活了,还知道要媳妇了。好吧,来帮婶子干活吧,对机会婶子跟你张罗个媳妇。
栓子娘,也许是刚才迷了一小会儿,也许是狗子来这么一闹,自己刚才的无精打采跑得无影无踪,一下子来了精神,浑身感到也有了不少的力气。于是她推来了排子车,拿来两个粪叉子,一个一个交给狗子,一个自己拿着说,来,婶子教你,看看婶子怎么给牲口出圈,怎么往外倒腾这些粪便。
栓子娘像模像样的教起来。狗子戳在那里,他连怎么样拿粪叉他都不会。见栓子娘把粪叉插进去,铲起来,轻轻松松把一叉子粪便铲到了车上。可狗子攥着粪叉,东挠挠西拨拨,最后连一叉粪便也铲不到车上,可他的脑门子上到渗出了不少的汗珠。看的栓子娘哈哈大笑。然后栓子娘心疼的给狗子擦汗,笑着说,狗子还是出去找小朋友玩儿吧,这里的活你干不了,你就是有这个心,不帮我干活,有了时间也给你找个好媳妇行吧。
狗子翻愣翻愣好几下白眼儿,想明白栓子娘所说的话。撂下粪叉,蹶哧蹶赤跑走,找小伙伴儿玩儿去了。看着狗子远去的背影,栓子娘纳闷了好一会儿,心想这孩子是怎么啦?今天说的话,头头是道,句句是理儿,几日不见长进可不小啊!更让他纳闷的是还主动来找他干活。
昨天一夜没睡好,栓子娘吃罢晚饭,简单收拾一下,眼皮就睁不开了。赶紧进屋牢牢的拴上屋门,沉沉的把自己摔到了炕上,片刻功夫就进去了梦乡。
迷迷糊糊,他赶到门插管有拨动的声音。谁?干什么?她下意识地一骨碌爬起来,嘴里大声叫着。婶子是我,我要和你一起睡觉。栓子娘立马判断出是狗子的声音。干什么狗子瞎胡闹,赶紧回家找你娘睡去。栓子娘一听是狗子,厉声叱喝道。婶子,你开开门,我要和你睡婶子,你开开门我要和你睡。狗子越叫声音越大,还用手咣咣咣的拍着她的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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