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

青鸟

一

他常常一身伤。

父亲酗酒被车撞死了，车主逃逸。母亲不堪忍受清贫，跑了。没带他，他和爷爷一起住，爷爷也是个变态，有恋童癖，时常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更过分的事没做，因为他用磨尖的石头把爷爷杀了。

石头他磨了两年，从爷爷第一次摸他开始，期间他想只要爷爷不摸他他就不磨石头，毕竟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想做没根的人，可是爷爷一日没停过，他便也不停地磨。

石头终于尖了。

他被关到派出所关了三天就放了出来。第一，他属于自卫。第二，他才十五岁，未成年。

他，十五岁，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瘦得像竹竿，没有一点勃勃的少年气，驼背，含胸，时常低着头走路，和别人走路时不敢有眼神交流，这样的他，不被人喜欢的同时亦是同龄人欺负的对象。

所以，他常常一身伤。

有时他想反抗，但又怕某个同学嚎叫着跑远，说，“不要打了，他是杀人犯。”如果他连被打的资格都没有了，那么又有什么能证明他的存在。

毕竟他杀了爷爷，成了没根的人。

二

他常常喝醉酒。

十八岁辍了学，现在他已经二十岁。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变成父亲。他在建筑工地做最简单的搬运工作，工资日结，只要结了工资他就去喝酒，最便宜的那种劣质白酒，一块五一小瓶，他酒量不好，通常三瓶就醉，不到五块钱就能让他快乐，他觉得很值得。就算是拿身体做牺牲他也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在世界的边缘，没人觉得他可怜。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母亲，生活一塌糊涂，他只想逃，可是他知道他和母亲不一样，没有什么逼迫他，当然，也没有什么在等待他。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变成了爷爷，对美好总怀揣着欲望，总想活的好一点，可是他知道自己和爷爷不一样，爷爷是变态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欲望，而他是不能满足自己欲望的废人。

所以，他常常喝醉酒。

酒里有很多有时候，有时候他是父亲，有时候他是母亲，有时候他是爷爷，还有的时候，他是自己。

三

他常常笑着流泪。

二十四岁那年他救了一只猫，现在他二十五岁，和猫的主人结婚了。

猫的主人是个哑巴，他为了救那只猫，聋了一只耳朵，聋子和哑巴确实很配。

她说不出来，他听不完全。

但，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完全听不见。

他听见她和别人说话，声音如莺啼，和他在梦里听到的是一样的，可是那话里的内容，却如同利刃，一刀一刀要把他的另一只耳朵也刺的鲜血直流再也听不见。

看见他，她有些惊慌，“是我对你不住，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旁边的男人拉了拉她的衣袖，满脸的不赞同。

他开始笑，笑着笑着就流下眼泪。

二十五岁，他丢了肾得到了一只猫。

猫的主人再也没有出现，她用婚姻做一场豪赌，他以真心相托，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不会再来了。

四

没有常常了。

他快死了。丢了肾又爱喝酒，身体越来越差，建筑工地不要他了，高中辍学没有文化，公司企业进不去。

他也不想进去，十年了，他三十五岁，觉得一切都完了，也该结束了，不是没有办法活下去，是他不想活了。

有人说快死的时候，前尘往事都会走马观灯的回顾一遍，他这一生不长不短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好怀念的。

醉眼朦胧间。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是幼时唯一一次和妈妈出远门，早已经忘了名字的城市，阳光下妈妈模糊的侧脸，他向那群鸽子跑过去，鸽子扑棱棱的都飞走了，只留下了一只青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