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打开的情书

“如果高中时候我追你，你会答应我么？”看着她有些尴尬的神情，我哈哈一笑，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说“别紧张，我开玩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高中是喜欢陈曦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喝醉看花了眼，我发现她似乎有些失落。她叫张悦，是我的高中同桌，这是我们高考以后第一次见面，高考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也只有每次同学会才能再见面了。

一开始和张悦做同桌，我是拒绝的，她是大学霸，而我只是个学渣，靠着考前抱抱佛脚才勉强没有垫底，我和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但这并不是我讨厌她的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胖且不好看，脸上长着雀斑，厚厚的黑框眼镜架在鼻子上，整个人就跟木头一样，呆呆的，如果不是每次考试都是前几名，我甚至都不会注意到她，总之她不像其他女生有存在感，尤其是和陈曦相比。

陈曦是隔壁班的文娱委员，经常在学校的各种活动里表演节目，也因此，当我第一次看到舞台上的她时，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了，一袭白色的长裙，长发披散至腰间，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钢琴前弹奏着，只一眼，就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感受不到了，眼中只有她。从那以后，我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去了解陈曦的喜好，我知道她喜欢喝咖啡加一匙糖，知道她每周五的中午要去琴房练琴，知道她不光会弹钢琴还会拉小提琴，但对我来说我获得的最重要的信息就是陈曦目前单身。

我的心里总是想着陈曦，她让我睡不着，吃不好，像尖刀也像海绵，有时候刺痛我，有时候又吸饱了情感又充实又愉悦，我觉得自己要疯魔了，我想干脆去表白吧，暗恋太辛苦了。我心里想着用一种文艺含蓄点的方式去告白，免得显得自己太粗俗。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文艺不起来，当我烦恼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写字的张悦，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张悦每次考试作文都能拿高分，而且她还写得一手好字，比我那”龙飞凤舞“的字可好太多了，我暗骂自己真是太蠢了，这么好的资源在旁边却把她忽视了。

我思忖了一下，敲了敲她的桌子说：“张悦，你看我们同桌那么久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小忙。”她从书中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我一会儿说，好。我一愣，有些出乎意料，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倒是先应承下来了，生怕她反悔，我立马就把请她帮我写情书的事告诉她，并且许诺事成之后请她吃饭。她笑了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晚自修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就塞了一封信给我，我没想到她这么迅速，连信封都给我弄好了，我兴奋地把信拿在手里，对她说了声谢谢，就把信小心地塞到书包里，飞奔出了教室。

当我向寝室飞奔，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人，依然是那么的美好，但是此刻她的身旁却有另一个人，这个人我是认识的，是她们班的班长，此刻，他们并肩走在操场上，那相拉着的手刺痛了我的眼，我感觉到我的眼圈在发烫，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寝室的，只知道那个晚上我心中的美好彻底破碎了。那感觉就像，我耗费了很多精力，攒够了钱，买到了船票，在傍晚推开旅馆的门，却被旅馆中的人告知，女孩早已在昨天登船走了。

第二天，我意外地起了个大早，拿起书包里的那封信，叹了口气丢到了抽屉里。之后，我告诉自己，命里无时莫强求。

但是，感情真是折磨人，明知道不可得，却又总是偷偷念想，只是这份念想再也不曾被其他人知晓，除了张悦。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同别人讲，她总是安静地听着，有时候也会劝慰我，却从不曾取笑我。到了高三，学业更加繁重，有一次我问张悦，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她回答了两个字“老师”。我一听，觉得挺符合她的，就说“嗯，这个不错，以后等我有了儿子，就到你的班级里，让你去教，相信肯定不会像我一样是个学渣了。”她笑了笑，又转回去看她的书了，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和两年前相比，她脸上的雀斑也几乎看不到了，人似乎也瘦了不少，原来女大真的是十八变，而我却依然是个学渣和屌丝。

高考毕业后，我和她去了两个不同的城市，也没再有联系，今天的同学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知道她读的是师范英语专业，也知道她交了一个帅气的男友，同学会上气氛依然很热烈，大家都诉说着大学里的生活，也回忆着高中里的往事，听到有人说陈曦分手了，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陈曦，这个曾让我对明天充满期许，但是却完全没有出现在我的明天里的人，我知道她依然在我心中，但已是过去式。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陈曦的名字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去看了眼张悦，她依然静静地坐在角落，比起高三时候，出落得更有气质了，我想起了高中三年我抄过她所有的作业，也想起了她给我讲题目，而我一直装作不懂时她愠怒的表情，也想起了我向她诉说心中苦闷时她恬淡的笑容，我不得不承认，她在我的回忆里占据了绝对的比重，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转头望了过来，我假装低头喝酒，掩饰我有些慌乱的内心。

聚会结束时，我已经醉得走不了直线了，张悦帮着叫着出租车，当她把我送上车时，我借着酒意问她“你当年怎么那么爽快地就答应帮我写情书？”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话：“我并没有帮你写。”然后就把车门一关，转身走了。

我带着满心的疑惑和紧张，回到家，立刻翻出了那封我从未打开的情书。

爱上你，我便成了一个厨子，我不知你钟爱哪种口味，我去学各种菜系的做法，不管辣椒辣的我流出了眼泪，不管苦瓜苦得我舌头发麻，我用心做着每一道菜，只等着那一天，你用筷子夹起菜放入口中，露出满足的表情，如今，菜即将上桌，我为你递上筷子，你愿意尝尝么？

爱上你，我便成了一个戏子，我下了最苦的功夫，化着最完美的妆容，注入最深邃的感情，学着最温柔的唱腔，排练着每一场戏，只等着那一天，当帘幕缓缓拉开，台下掌声雷动，第一排预留的位子，能看到你满含期许的目光，如今，这场戏即将上演，我即将登台，你愿意来看么？

爱上你，我便成了一个痞子，梳了最靓的发型，穿着最酷的衣裳，在你路过的时候，吹一声最响的口哨，用最拙劣的借口找你的茬，只等着那一天，你用恼怒的口吻说，我记住你了。那么我的目的便也达到了。如今，换你做个痞子，把我欺负到哭不出来可好？

看着这封情书，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戏子，台下没有我要等的人，却有一个姑娘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完了我的整场演出，我谢幕，她离场，我却再也忘不了她眼中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