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葬花,是我最喜欢的宝黛之间的故事,也是《红楼梦》里的最美最经典的场景之一,出自《红楼梦》第二十三回。
话说宝玉与众姊妹搬进大观园后,他的小跟班贝茗给他弄来了许多“杂书”,这些杂书,实际上多是当时的禁书,这些书中追求爱情,抨击封建的描写,都是为当时封建礼教所不容的。这一日,宝玉却带了这样的一本杂书——《会真记》去到桃花树下去看。此时桃花开得正好,桃花树下散落了许多花瓣。宝玉不想桃花被糟蹋了,便兜了洒在小河里,让桃花顺水流走。
87版《红楼梦》剧照这时,黛玉肩上担着花锄,挂着纱囊,拿着花帚,款步来了。原来黛玉在桃花树附近建了个桃花冢,专门用来掩埋落花。原因是如果把落花撂在水里,园子里的水干净,但到了外面有人家的地方,水脏了,花也就被污染了。不如是把桃花埋了,日久年深随土化了,花落归根,也不至于被弄脏。
大观园中,再没有其他人会像他们两人一样悲花伤月,把小小的落花也摆在心上。
黛玉原是来葬花的,不料看见宝玉慌慌张张想把书藏起来,还想掩饰说是四书之类的书。黛玉是最了解宝玉的,怎么会被瞒过,便向宝玉要了书来看。《会真记》就是《西厢记》,也就是《莺莺传》,说的是落魄书生张生与表妹崔莺莺相爱,却又在科考成功后抛弃莺莺,另娶他人,莺莺也另嫁他人,两人终成陌路人的爱情悲剧。
微风吹过,桃花瓣飘飘洒洒下来。桃花树下,宝玉和黛玉凝神捧书,共读西厢。落红满地,人比花娇。黛玉看得入迷,“自觉词藻警人,馀香满口”,读完之后还在细细回味,尚自出神。
87版《红楼梦》剧照宝玉是个不妨头的人,说话脱口而出,做事常常没有经过细想。偏偏黛玉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因此两人常常因一点小事闹矛盾。如今宝玉看到黛玉读完书了就在那里出神,又随口就把《会真记》里的两句念了出来: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殊不知,《会真记》中“多愁多病身”说的是张生,“倾国倾城貌”说的是崔莺莺,他们之间是情侣关系,而且没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
黛玉是个大家闺秀,性情孤高,目无下尘,哪里容得这样的类比,一听这话,便觉得宝玉拿这些“淫词艳曲”来欺负她,哭着说要去告状。宝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又道歉又发誓,说如果有心欺负她自己就变个“王八”,将来等黛玉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后给她驼一辈子碑。黛玉被逗乐了,也回了一句《会真记》里的台词“原来苗而不秀,也是银样蜡枪头”,嘲笑宝玉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吓一下就软了。两人重归于好,然后一起动手,收拾落花,掩埋停妥。
贾宝玉和林黛玉青梅竹马,像很多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一样,嬉笑怒骂,吵闹拌嘴家常便饭,三日好,两日恼,再加上后来慢慢懂事了,多了些无法言表的心事,更加容易闹矛盾。但是他们性情相对,对彼此都甚为了解,两人之间的默契是别人是难以插足的。《红楼梦》后面章节提到二人“本是一个心”,却多生了枝叶,“反弄成了两个心”,又说“二人都是求近之心反弄成疏远之意”,这样的远而又近,朦朦胧胧,不就是那最初的最单纯的小美好吗?
87版《红楼梦》剧照林黛玉掩埋落花,红楼梦中却说是葬花。后面黛玉又与宝玉闹矛盾,随口吟成《葬花吟》。葬,人死了要安葬,花落了,也如同人一样建冢埋葬。这样一来,花落也让人心生悲凉。“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黛玉怜惜落花,尚且不愿落花被污,何况是自己?桃花虽然娇艳,却容易凋零,好比黛玉在贾府中虽为千金小姐,但是没有父母的荫蔽,身如浮萍,无所依靠。美人葬花,何其太美,细想来,薄命人对零落花,更觉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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