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
有人可牵挂是喜悦,被人所牵挂是幸福。
——题记
早上邻居大哥送来了一把香椿芽,紫褐色中泛着青绿,芳香中透着微苦,大哥笑着说:“又到了吃香椿的季节了,开春儿呀,就香椿芽最够味儿。”“春天就香椿芽最够味儿”!多么熟悉的话啊,每年吃香椿的时节,姥爷最爱重复这句话。
姥爷腿脚尚且灵便的时候,第一茬香椿芽刚冒出来就被姥爷小心翼翼地钩下来送到了母亲那,他跟母亲说“开春儿就香椿芽最够味儿,你把嫩的给玉洁煎蛋饼儿,稍老一些的就用盐搓搓就饭吃”。母亲手拙,刚成家那会儿都是奶奶和爸爸做饭,姥姥隔三差五就打发姥爷送来一大箢篼(yuandou)的饽饽,这会儿她刚想问姥爷香椿蛋饼怎么做,却不等母亲细问,姥爷就骑上自行车急匆匆地往回赶了。母亲知道,姥爷从小最疼爱她这个唯一的女儿,第一口好吃的准得给闺女,这会儿是回去给俩儿子钩香椿去了,因为姥爷还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仅牵挂着远在邻村的闺女也牵挂着近在身边的儿子呢。
后来姥爷年纪渐长,门口这棵香椿树也比碗口都粗了,香椿树愈发的遒劲稳重而姥爷的腿脚却一日不如一日,听力也下降的厉害。可每逢香椿抽芽,姥爷就一遍一遍地拨打着母亲的号码,有时候母亲忙累不堪,接电话也是没好气,“那点香椿让俺俩哥哥吃了就行了,我哪有功夫回去啊,咋越是听不见越爱叨叨啊……”电话这头姥爷还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喊着母亲的乳名,命令她快回来。母亲终是犟不过姥爷,乖乖地回来了。姥爷一边絮叨着,一边打发舅舅和母亲拿上梯子,带好钩子爬到门口的树去钩香椿芽。母亲性子急,常常不顾好赖,乱钩一通,一边钩还一边嚷着叫我快往袋子里捡,那样子怎一个“虎”字了得。姥爷珍爱的香椿树也被母亲折磨的缺胳膊少腿儿,可80多岁的姥爷却始终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老闺女和老儿子在那里粗鲁地搞“破坏”,然后他将我捡拾到袋子里的香椿仔仔细细地一撮一撮的挑出来,最嫩的扎一扎,留给他的老闺女,再扎两扎留给他的俩老儿子。剩下的再挑一遍给儿女和邻居,最后剩下的老叶子他便用盐揉揉自己就饭吃。母亲知道姥爷又得说“开春儿就香椿芽最够味儿,老香椿叶更够味儿”来给自己打圆场,所以,干脆把姥爷一起带回家住几日想让他也尝尝那“不够味儿”的嫩香椿。可是,姥爷每次都“嫌”味道轻挑到了我和母亲碗里,挑来挑去只有我尝到了嫩香椿的美味!出于好奇,我也“抢”了一口老香椿想尝尝姥爷口中的“最够味儿”却被那又苦又咸的怪味儿涩的呸呸直吐,现在才明白那股子怪味儿是牵挂的味道也是爱的味道。
如今,姥爷走了一年多了,门口的香椿树也因安装光伏发电被舅舅伐了,姥爷走之前的春天曾说“等他死了,这棵香椿树留着给他做棺材”,我当时使劲儿按着姥爷的嘴责怪他乱说话。如今,姥爷真的走了,香椿树也没有了,那份牵挂的幸福我和母亲再也感受不到了……眼泪模糊了双眸,滴落在手中的香椿芽上,内心的苦涩蔓延开来……
电话铃响起来,是母亲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极了姥爷的命令。母亲“命令”我今晚必须回去一趟,因为她刚从老房子屋后把香椿芽掰回来,“这香椿芽不能过宿,你就空着手回来哈,不许乱花钱买东西……”不等母亲说完我便痛快的答应着“好啦,老妈,我马上出发”电话那头儿母亲的声音里有喜悦也有惊讶,喜悦的是她牵挂着的女儿和外孙、外孙女马上就能吃到她钩的香椿芽和香椿蛋饼了,惊讶的是她的“工作狂”女儿竟第一次如此痛快的应邀回家,因为有人可牵挂是喜悦,被人所牵挂是幸福。她的女儿再也不想丢了被牵挂的幸福。
我带着邻居大哥给的香椿芽回到家,不出意外,除了香椿蛋饼和香椿芽咸菜,母亲张罗了一大桌我和孩子们爱吃的饭菜,她的眼睛红肿着,我不敢问,因为我知道那是她自觉再也不被牵挂的酸楚,是她因丢了姥爷所给的幸福而难过和懊悔的我走过去,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我也想姥爷了,但是我更牵挂您,我以后常回家看看。
母亲啊,您牵挂着我,从过去到现在。我让您凝眸,等待,期盼;现在换我牵挂着您,谢谢您让我驻足,微笑,幸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