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河底,有一只木筏,半旧不新。木筏夹缝里,还生长着一些奄奄一息的野草。
从初夏开始,每时每刻,野草们似乎总在等待,等待着一场或大或小的雨,来缓解它们的焦渴。在它们中间,有些植株们已经不足以支持自己,开始匍匐在竹竿上。如今看来,它们比我刚开始注意的时候,又矮了许多。我猜想,野草们之所以还活着,大概是夜里有点点露珠吧。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木筏上的土壤太少,出生在这里的野草,结局已经是注定好了的。
干枯的河底,不应该是野草的家,而是木筏的家,即使没有水,木筏也只能等待在这里,因为,它是为河诞生的。
前几年,河水大的时候,木排上,经常有环卫工人用一根竹竿撑着,在窄窄的河道里来回走动。一天没见到,一天又见到,因为木筏有时候在城南有时候又去了城北。只要有水,木筏上就在河面上飘着,因为有了水,它们的生命也就鲜活起来,而木筏的鲜活,也就是生命的鲜活。
有了水,木筏就和人一样,有了灵气,整天,和人一起忙碌着。上边堆着,不是水草就是一些杂七杂八。有方便面盒子,各色的塑料袋子,秋风扫落叶的时候,当然又盛满叶子。一次,河水还送给环卫工人一个崭新的黑色大沿帽子,于是,那个夏天里,这顶帽子,在窄窄的河面上晃荡了一个夏天。我来回从桥上过,黑点去了又来。每当这时,我会想起那首年代里的旧歌曲:“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
这是电影《闪闪的红星》中的主题曲,是我最早知道有关竹排的故事。在哼唱歌曲的时候,脑海中就会出现青山绿水中,一叶轻舟远行的景色。那时候,还是做梦的年龄,并没有想到更多,只觉的木筏就是木筏,至于木筏的背后,承载着一些什么,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木筏,是常常在诗歌中出现的。比如说《诗经•国风•汉水》:“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江水很长,用木筏也难以渡过去。里边的这个“方”,就是木筏的意思
从这句诗中,不难看出,木筏在人们的心中,占据着无可替代的地位,有很长的历史了。如果连木筏也不能完成的任务,是再也没有法子可想的。作为现代人,我却只会坐着筏子看景听歌,像“微风泛兰桨,落日过松亭。胜境思弥惬,渔歌随处听。”说的那样。
《西行散记》中,沈从文写他去桃源,竹筏上是要有三个水手的,其中排在第三位的也就是船上地位最低的小水手,读过后,印象最深。这个小水手,并没有固定的责任,但似乎处处都存在着他的责任。做饭这事,舵手和拦头工当然不会去做,那只有小水手做。另外,小水手还会帮着荡浆,帮着持篙。还得处处留心,小心,做好随时挨骂挨打的心理准备。说到底,这小水手实际上是城市店铺里的学徒工,琐琐碎碎,一天忙到晚,得到的银子,却不及舵手的四分之一。
可见,旧时,学徒工的生活,是多么弱小的一个群体。
一个小小的木筏,就是社会的一角,上边也承载着劳动人民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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