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杂感

难以抑制地，又去看了一遍高三读过的那篇《我的夜奔》，贾樟柯写的，讲的也是他高三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他高三时，带着一个高个兄弟同好友去高二理班的仇家教室寻仇，要让他在众人的目视下低头，服软，认错。他们相信，如果能用目光打败他，尊严所受的挑战就会得到加倍补偿。结果没想到的是当场好友就被捅了，没有致死，却流了很多血，而仇家一个人站着脸色惨白，渗血的小刀对着他们。他们只能悻悻而归，随即把好友送到汾阳医院，之后贾樟柯一个人在县城游荡，记录下这样的感慨：

“那天晚上，我骑着自行车一直在县城里游荡。县城万户掌灯，街上正是倦侣归巢的时刻。明月下最容易发现爱情，感觉屋宇宽厚，万物仁慈。横穿县城的马路上，有赶脚的牛群经过，百十头黄牛与几个赶牛人散步般向西面的群山散淡而行，有如踏着古代的土地，他们步履不停。黑暗中的县城顿时有了古意，这座城池改朝换代，弃旧图新。但对月亮来说，一定只是没有改变位置的地球上的一个小点而已。黑暗包容了太多不堪的人事，没有人比黑暗更了解人的痛苦。我决定把今天的事情忘记，从此以柔软面对世界。是啊，少年无知的强硬，怎么也抵不过刀的锋利。”短短一段，远方，夜幕，无声，一切都笼罩在不言中，细细一想却又含着不少哲学。

多年以后，贾樟柯在北京南城“湖广会馆”听昆曲《夜奔》时舞台上的林冲在风雪中穿山越岭，悲愤中婉转清唱：“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一滴他本该在高三时留下的眼泪，这时才缓缓化开，挂在脸颊。

正如他所说。林冲孤苦多于悲愤，这故事就是在讲一个人逃出去，活下来。

而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故事，我们都奔命于风雪的山道，在黑暗的掩护下落荒而逃。今夜再次读起，感触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