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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波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始给朋友讲述了他自己的故事。少平一声不吭，静静地听着。
“我刚复员的时候，你大概听见过传闻，说我和上个藏族嫂子谈恋爱，叫部队打发回来了，那是真的，你奇怪吗?不奇怪？是啊，有些事看起来奇怪，可是实际上又没有什么奇怪的。
那年当兵我离开家乡，第一次走了那么远。又坐汽车，又坐火车，真不知道要被拉到什么地方。一直向西，穿过河西走廊，穿过无数的山脉和河流，最后来到了青海。
我们的部队分散在一片草原上。你知道，我是文艺兵，在师部文工团吹笛子。文工团就和师部住在一起。我们的驻地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居民点，几十间简易房子孤零零地立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边上围着一圈白花花的盐碱。远方的地平线上，是一列绵延不断的山峦，峰巅上终年戴着雪冠。
不过，我们的驻地旁边有一个军马场，，这使环境稍微有了一些生气，日出的时候，出牧的马群像一团团彩云像茫茫的草原上奔去，日落的时候，又从地平线那边涌涌的漫过来，马的失明声打破了草原上梦境一般的寂寥，这时候人的心就不由得激动起来，尤其是我们这些刚来的新兵，在每天日出日落的时候总要跑出去站在土坯房的屋脊上，观看这壮丽的一幕，到了后来，大部分人慢慢也就厌倦了，在军马场的马群出牧和归牧的时光里，没有人再有兴趣跑出来观看。
可是我永远对一天中这短暂而美妙的景象着迷，尽管早晨马群出牧的时候我也不再出房间了，可我总不放过观看晚间马群归牧时的那个场面，唉，你们有身临其境，你就无法想象是如何激动人心，那时候太阳正在西边的地平线上下沉，草原上的落日又红又大，把山，湖，原野都染成了一片绛红，就在这一片绛虹中，归牧的马群在地平线上出现了，起先，那只是一条细细的黑线，在圆圆的红日里蠕动，这条黑线慢慢地变得粗大起来，不久你的眼前就滚动起一片奔涌的彩潮，马群越来越近，绛红色的草原上像卷起了一团狂风，你感到脚下的土地都被马蹄敲得颤动起来，隆隆的马蹄声伴随着马的警号般的嘶鸣，马鬓像燃烧的火焰似的飞扬，牧马人套杆上的绳圈在空中划出一轮轮弧线，咸水湖上惊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飞鸟，与此同时，军马场的马驹欢叫着冲出棚栏，去迎接他们的父母亲归来。。。
每天傍晚，我总要立在营房的屋脊后面观看这一幕，这几乎成了我的一个"保留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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