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年龄的童年小烟花，地老鼠

【年歌】8、地老鼠

        这款小小的烟花在农村兴盛过至少十年，我记事起，就有地老鼠，玩到十五六岁，十年。每到年头春节，就点燃地老鼠，看它在地上飞舞，看它在空中飞行，看它引燃别人屋背的蒗簊草，看它毒死祖父养在塘里的鱼，最后，时代的文明把这类小型烟花彻底淘汰，地老鼠成为过街老鼠，也成为童年记忆，小烟花，再也不见。

        八十年代末的物价非常亲民，地老鼠一样，一包小烟花薄薄的，五毛两包，比名片大和宽，一个比例规整的矩形，十二枚，左右各六，蝴蝶一样对称。地老鼠尾巴就是引线，五公分，白色易燃纸，比针头略粗，白色内面卷着黑火药，性状像卷烟，比卷烟坚实，白色的易燃纸上已经渗出火药的黑色，引线是急性子，火尖一撩，火星四射，嗤嗤作响，几秒之内，必定惊天动地。

        地老鼠的引线全集中在一块，像人体的肋骨，左右并排，引线用小白线绑住，再包上红纸，一个红色的卡片就做成了，地老鼠有一定的厚度，比以后那类商业工具名片诱人得多。包地老鼠的红纸防水，泛着红光，有油脂，工艺不错，烟花的正面，贴着一张小彩纸，全是英文或者拼音，彩图有一个燃放效果图，五彩斑斓，火花四射，看样子根本不是老鼠，分明就是一只彩蝶。

        燃放时刻，包装尽去，解开缠绕引线的小白线，十二个地老鼠像剥离藤蔓的葡萄，自行解体，每一个有每一个的生命，每一个有自己的使命所在，只要一丝火苗，它内里锦绣，几秒呈现。

        地老鼠就是一只老鼠而已，很小，长度也就五公分，粗细是一根筷子头，除了头部那五公分的引线，炮体是周身密封的，离引线一公分处，有个针扎的小孔，很细，细到像头发丝，虽然有孔却依然密不透风。地老鼠是厚纸卷成的，体量很轻，威力和效果却惊人，尾部，沾有熟黄泥，隔热又密封，八十年代的工艺是精心的，做得精细，不是吃的东西，依然是工艺品，我们农村，只有过年小店才出售地老鼠的，看到村店柜台上豪气的摆着一大扎地老鼠，跟上天炮、魔术弹、沙炮等放在一起，构成了农村孩子过年最大的喜乐。

        地老鼠的外衣是一条条蓝色或者红色的粗线，蓝白相间或者红白相间，像现在发廊门口的标志，地老鼠做得很可爱，每一个细节，印入童年的脑海。

        把地老鼠撕开，引线深入弹体，头部跟火药相接处依然封上了粘土，引线中间而入。火药好几层，第一次是银色的，效果是光亮，第二层一般赭色带黑，是红色的火焰，也起到飞翔和弹跳的功效，当然，最有效的弹跳与飞翔是那个细小的针孔之功，当剧烈燃烧的火药经过细孔氧化反应，推力很大，老鼠的魔力，威力和生命力得以实现。

        点燃地老鼠，嗤嗤几声，短短一秒，小烟花已经被扔地上，火烟之后，嗡，它闹起来，小孔处急速喷射，红、黄、蓝、绿，特种火药带来了农村难得一见的艳丽色彩，这色彩来得那么突然，又是自己亲手创造，玩乐之心又高涨又愉悦。小巧的弹体急速打滚，像一个顽皮的老鼠，被猫追得无处藏身，火焰继续喷射，颜色继续切换，小老鼠会飞，带着火苗在低空滑过一条光亮的弧线，好不精彩。有时不注意，地老鼠就飞上了邻居的管棚，或者是蒗簊草垛，几秒时间，地老鼠带过去的巨大能量就燃起冲天的火光，乡民们就不再过年了，纷纷跑出家门，看热闹或者救火。妇女们还会现身说法，对自己孩子当场教育，那就是没学好的坏孩子造的孽，烧毁人家东西，不仅赔钱，还要坐牢。吓得孩子把压岁钱纷纷上交。

        地老鼠也会往深水里游的，只要着了火，它就像蝴蝶张开了翅膀，深处飞翔，几秒之后，火药烧尽，地老鼠也到了池塘底了，但是不会爆炸，这是地老鼠可爱之处，虽然嗡嗡起飞危机四伏，但是最后一口气是和平咽下的，没有黑火药，不会炸裂，所以童年的地老鼠是顽皮的，却一点都不恶劣。有一年，爷爷刚吃饱年饭，躺床上休息，半夜要起来接财神的，我就点燃一个个地老鼠往水底扔，他大发脾气，别把我的鱼炸死啦！怪不得今年饭桌上没有吃鱼，他的观点是鱼不够大，再养一年。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爷爷也像女人一样，勤俭持着这个家。后来，农村的日子富裕了，农民有了养老金，地老鼠却以危险品被禁，中国人的目光开始欣赏炸裂在高空的绚丽礼花，更把目光投向遥远的深空，万户飞天的梦想，人类遨游太空的美梦，印有五星红旗的太空飞船，都不是梦幻了。这些伟业，一定也是出自童年玩过地老鼠的孩子，童年愉悦的过年，那一只承载过美梦的，科技感十足的小烟花，地老鼠，为我们八九十年代的年歌，燃烧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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