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春天百花争艳的热闹,我更喜欢落英缤纷的秋天,这时候夏天的炎热已然褪去,空气里带着一丝凉意,穿上一件薄外套就刚刚好,两只手臂交叉抱着自己,能感受到身体的温暖。
在还没未外出打工前,我在家乡待了22年,我也和那些花呀,草呀,庄稼呀,一起度过了22个秋天。见过城市的喧嚣后,我多么庆幸我是在乡村长大,虽然我不会歌,不会舞,不善交际,庸庸碌碌,普普通通,但却有一个很幸福的童年。
我有在金黄的麦田里躲过迷藏,走进山里喝最甘甜的泉水,掏过天然形成的沙山里藏着的翠鸟蛋,见过宫崎骏笔下遮天蔽日的大树,……我爱极了这一切。
我无法忘记那些和我一起在月光下做游戏的伙伴们,无法忘记冬天我们一起去收割后的土地里,去拾各种形状凝结的冰块,我们想象着这些冰块像着什么,无法忘记上学前班我们一起占据了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无法忘记,我们闯入了山间的一条小溪流,惊起的各色蝴蝶……我们做过许许多多有趣的事……一起拾过破烂,采过药草,换来的零花钱,只够买两根冰棍,七八个人一人舔一口,却觉得无比香甜。
那时候虽然连几十块的课本费都不能及时交上,要一毛钱还要围着母亲转悠半天,在那个物质贫穷的年代,我获得了最澄澈的快乐。
那种快乐可以用"乐不思蜀"来形容,表面意思便是"快乐的连烤红薯的味道都不记得。"我确实已不记得那时候烤红薯的味道,现在回忆起来烤红薯的过程是那么美妙,想必味道也是不错的。
烤红薯我小时候很爱吃,早饭或午饭后,奶奶都会在烧完的柴火灰烬里,埋一些红薯,等过个一个多小时,掏出来吃。
我自己烤的话,比较喜欢去户外烤,因为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烤红薯的地方,我一溜烟就可以跑到离我家几百米的小草坪,草坪入口有很多,但我特别喜欢爬小山坡,站在顶上,然后一个箭步冲到草坪上,草坪上纵向排列有六七个深80cm左右,直径差不多70cm的圆坑,这些坑的来源有人说是以前打仗时候挖的战壕,后面又有人说是想要在这儿挖井用来找水源的。
井倒也没见着,这儿就成了我们玩游戏的地方,我们那时候有个你追我赶的游戏叫"我家鸡在哪里",我们就一个个蹲在那个坑里,咯咯的学鸡叫。
后来我又用来烤红薯,我用外套兜了一兜落叶来来回回的把这个坑填满又加一些树枝进去,旁边捡了一些石头垒起来一圈,开始引燃树叶,火苗被秋风吹的摇摇摆摆,一个眼睛像画眉鸟一样灵动的小巧女孩喊着我小名来找我玩,见我烤红薯,一起边聊天,等火快燃尽的时候,把红薯都埋了进去。
"去找人打拖拉机好不好?"(拖拉机是我们家乡一种四人或五人一起玩的扑克游戏)
"好啊"
于是她也快速跑去找人,我便在草坪上躺着看红薯。
一个像小孩子的大人路过,他喜欢和我们小孩玩,给所有小孩取了一个绰号,朋友都是"琵琶精","白骨精"什么的,却给我取了一个"梅超风"的绰号,我非常不喜欢,想也要个妖精称号,他说取不出了。我只好顶着这个名号,想"梅超风"的独特。
"你在这儿放野火,等下和你娘说,看你娘不打你。"他用着大人的口气。
"火已经灭了,埋红薯烤来着,我娘出去打牌了,你怎么不去打牌?"
"熟了没?有香味。"
"还没呢,还得等等。"
伙伴又带了一群伙伴过来,大点小孩托着小的,热热闹闹,我们在草地上围坐了一圈,扑克放在中间,开始玩起来,那个像小孩的大人,也在旁边看牌,偶尔出谋划策,说谁打法不对,玩的,看牌的,都非常尽兴。
等着红薯熟了,用棍子把红薯上的灰烬掸开,一个个用手钳出来,热乎乎的,大家分了分便又专心的吃起红薯来,吃得香喷喷的,嘴边和鼻尖沾了红薯果肉和黑色碳灰,确实像一只只小花猫。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记住所有一同游戏过的伙伴和所有快乐的事,我曾经站在被黄昏渲染后的田埂上,看着广阔的天地,看着每一个嬉笑的伙伴,我努力的记住这一切,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但依旧在不舍与童年时光告别的过程中渐渐长大,回忆便被岁月一点点抹去,于是便让自己在梦里回忆过去,让所有故事又重新一次次在脑海里上演,在心灵深处镌刻。
循环往复,童年时光成了一场好梦,梦着梦着就开始恍惚,不知道过去的那些时光是真存在,还是真的是一场梦。
前不久有个小孩问我:
"你们家有小朋友吗?"
"有啊,我们家小朋友就是我。"我答
"不是的,你是个大人了。"小孩说。
我才逐渐意识到我已成了一个自以为还是小孩的大人,就像那个和我讨红薯吃的大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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