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作者：颜玖言/弗德洛娃

岁月，碎片。碎片，岁月。岁月的碎片，碎片的岁月。岁月的碎片连成片就是日月。碎片的岁月断成光影就是影片。日月不是明月，明月不是圆月，是岁月。影片不是断片，断片不是切片，是碎片。岁月在日月里碎成了影片。影片是每个生命本色演绎，文字是剧本。不是影片把剧本切碎，不是岁月如刀，把文字剁碎，把记忆割裂。而是记忆在连贯里选择，在选择里取舍。岁月碎了，碎了的岁月就化身一块块的碎片。一块块的碎片都是岁月的洗礼。岁月就是碎片，碎片就是岁月。于是，最终写下了碎片。更喜欢这个题目，是缘于一句歌词：即使把我剁成碎片，每一片都留有刻骨铭心的记忆。好像也不是，我更喜欢那个成语：刻骨铭心。天像是开了一个口子，倾盆大雨倒下来。哪一滴都是你——你在我的心里，从未曾离开哪怕半步。想想还挺恐怖的，把我剁碎，谁会？谁敢？除了你，没人能让我成为零星破碎的肉片。天呐，那不就是千刀万剐了吗。什么滔天的大罪，什么十恶不赦的狠人，才舍得如此残忍。我并没有犯下什么罪，你也并没有多么凶残。我与你，你与我，我们原本并不相干。但我们因着岁月的碎片，在你我彼此的心里眼里，并不完善完美完整。否则，记忆的缺失，经历的断裂，中途虐杀，结局蒙昧，不都是在碎片的岁月里努力想活成对方希望的样子，结果却各奔东西，天南海北，散成满天星。流不尽的岁月，碎不完的片。岁月并不是一块玉，不是一块完好无损的玉。岁月更像是一块打碎的玉，像今天的雨落地有声。啪嗒啪嗒，一片一片。如果说玉是一个整体，谁又能说一片一片的碎玉不是一个独立的小整体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下雨，瓦泣雨碎。宁为碎玉，不为全瓦。雨停，瓦笑碎片散。宁为彼此的碎片，不为完整的欺骗。就像一部作品无论它多么自成一体，谁敢说每一字不是个体——哪个字不是完整的它自己呢？就像我们自己，世界那么大，人口七十多亿，还不算自然界里的其它生物，每个生物不都是独立的自己么。我们也一样，像文字那样，一个一个地，首先成为我们自己，有自己的意义，然后我和你，才能叫我们。亦如文字，单个的字有意义，和别的字成双成对成片碎成岁月，又有别样的精彩。我想说的是，如果岁月是一块玉是一部作品，那它必是由一片一片的碎片一个一个的字构成的。所以，我可不可以说，文字是碎片。

当然可以，文字就是碎片。

如果说语言是浩渺的汪洋大海，文字就如同一朵朵璀璨的浪花，奔涌流淌出我们思想的小溪。平缓时涓涓细流，高潮时跌宕起伏，低谷时低调寥落。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仁爱如字，字尽世事而不碎。然而，当我们停下来，静静欣赏慢慢琢磨每一个文字时，就会发现它们实在不是无缝衔接的一整片，而是由数不清的碎片组合而成，就像大海由每一片浪花组成。也许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表达的碎片，思想的完整。每一朵都有每一朵承载的独特意义和情感，这一朵不能代替那一朵，那一朵显然也不能代替这一朵。就像你不能代替我，我也不能代替你。我命由我，你命由你。你的文字不是我的，我的文字也不是你的。我们各有各的思想，各有各的文字。就算文字是碎片，也碎出彼此的逻辑和风格。所以，非要像拼图一样，每一片都放在自己的位置上方能契合。如果一片乱码，全图皆毁。正在码字的你我，我们码的每一个文字，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句子，它们相遇在一起，成为小溪里潺潺的流水。独立存在，却又守望互助，共同挖掘小溪的堤坝，又一起防范溪水的流失。哪一个放在哪里，语序，修辞，语气，结构，表达方式，自然都有哪一个专属的规矩，想必也少不了一份灵性和责任。那些我们的心胸中跳跃发散的思维啊，那些起承转合，那些时空的逻辑，将每一个文字精灵巧妙地串联，似珠帘灵动，如冰糖葫芦香甜。不如此，读者岂会跟随我们的笔锋游走？尤其那些情感的复杂多元。没有一个个文字，就连我们自己都无法随时捕捉生命长河中的光影，那些情感的瞬间，那些刹那之中的永恒，如何惊心动魄？如何沉淀出一层一层的味道？出自我笔，入自你眼，能不能从我的小溪汇入你的小溪，汇入多少，从来都是见仁见智。同样的一篇文字，不同的你必然有不同的解读和领悟。或者，文字的力量因着你的主观会超越我的初衷也说不定，你我之间，因着一个个文字有了更深的量子纠缠。

文字是碎片，但千万不要小瞧了每一个文字碎片。这恰恰是它的魅力源泉。所有的情感表达，原非一步到位。没有朝思暮想哪来朝朝暮暮？没有情深似海何来细水长流？所有的思想表露，原非一蹴而就。没有心血的煎熬何来高超的技艺？没有成竹在胸何来妙笔生花？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每一个文字，都是众生心灵世界的缩影。当文字与文字相遇，当它们缠绕交织在一起，我们的情感才会丰富多彩。我们也才会吸纳属于我们自己的思想精髓。

那些文字的碎片呀，满满都是回忆。于是，回忆亦是一地碎片，所有的记忆都是关于你。我如果想把它们粘合，就只能借助一个一个的文字。时光流走，只剩片段。空间转移，惟余画面。左不过千言万语最后只蹦出一个字：你……嗯。爱过。最后的最后，片段模糊。最后的最后，画面消失。大概，只剩下你的名字。那些貌似无关痛痒的细节，那些我们以为的念念不忘，终于还是被岁月无情的遗忘。除了一个文字的碎片：你。谁说碎片化的文字不值一提？你这块独一无二的碎片，终其一生，无人能及。过往所有的喜怒哀乐，本就只与你相关。原来我再不需要什么了，你，就粘合了我的岁月。

文字是碎片，就像大数据时代我们被分割成一块块的时间。我们时间的河流如果被碎片堵塞或者淤堵，是不是可以用碎片战胜碎片，再用学习把它们捆绑在一起。文字是碎片，就像那些铺天盖地的信息。我们思想的小溪如果被碎片充斥或者占据，久而久之，我们又将飘向哪里？我们自己荡然无存。都说信息化时代是碎片化时代，包括文字。短视频的狂轰滥炸，短剧的快速崛起，都将文字抛向高空，再跌落深渊，摔得粉碎。尤其是阅读，对于书本的阅读，原作的深入浅出，各种APP读书，各种人讲书，都在试图让读书快速化，快餐化，快进化，直至快到火化。听完10本，炮灰10次。一本书60万字，60分钟讲完算慢的，有的甚至6分钟，当然，6分钟可能也多，6个字会不会刚好。阅读的快进化发展，将原著文字化成无数碎片。这也顺应了时代发展，毕竟，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在你追我赶的当下，阅读只求情节和结果，不求思考和练达。只知道哪本书是喜剧，哪本书是悲剧，还有哪本书是悲喜剧。我喳，难道自己是戏剧，戏耍的闹剧。都是人，两眼两耳一大脑袋，人家早已读完100本，自己连半本也没啃完，又不是抱着个纯香炖骨头，干嘛死活不撒手。思维慢，不易消化。偶尔对作者的观点质疑，就像对电影的穿帮，软件的bug存有偏见。但就算这样，也离不开文字的碎片，听也听了，读也读了，看也看了，都碎成片。还真别说，这种文字碎片时代，有超好记忆的真就在有限时间内，积累了大量知识，丰富不丰富不说，但是不是可以用碎片打破碎片，把相关的碎片拼接起来，再把它们重新整合，创新完整，也会成为一种新奇的思想体系，即碎片体系。这种体系最直接的好处就是谈资变宽，思路变通，见识变远，知识变厚，让岁月碎得响亮，文字碎得精彩。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用之物，也没有真正的废物。碎片文字不是废物，不会有效利用碎片文字的亦不是废人，是人物。小的人是小人物，大的人是大人物。人物不分大小，但最终，都会和文字一样，成为碎物。事实上，火葬场的炉子里，骨头烧不成灰。放在骨灰盒子里的，大多都是骨头小碎片。就算不烧，也会被岁月，被风，被虫，被空气腐蚀成千疮百孔，碎成一地渣片。就说这苍茫人间，万物众生，有哪样最终不成为碎片，文字就能逃过去么？逃不过去。它天天又没跑10公里，马拉松一次都没参加过，哪里跑得动，再说往哪儿跑，哪儿都有拦路虎。在时代狂澜疯狂卷涌下，谁不是时代里某些技术的牺牲品，谁不曾被撕碎过。好在，文字就算成为碎片，也碎在了历史长河里，像天上繁星，碎成光。对了，繁星莫非就是星球的碎片，就算一颗颗很小，但闪闪发光，再一颗一颗连起来排兵布阵，就成为璀璨星空。如果真是这样，那文字岂不是灵魂的碎片。人在，碎成鸿篇巨著；人不在，碎成满天星光。天堂和人间，文字碎片连成通道。管他认识不认识，爱或不爱，恨或不恨，都是通过碎片文字，缅怀、奠祭和思念。

文字是碎片，更是粘合剂。粘合现实与理想，粘合善良与丑恶，粘合情感与思念，粘合思想与灵魂，粘合活着与死去。

战争的碎片呢？要用哪一个碎片化的文字来粘合。

我不知道。如果非要我知道，宁愿是诅咒。诅咒战事发起者，挑拨离间者；诅咒战争暴徒，战争暴君，战争混蛋。因为每次战争，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普通百性，那不是小伤害，那是生命的代价，让其成为战争的牺牲品。试问，是谁赋予谁的特权，敢去剥夺人民生命。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世界会有战争，难道个体的自然死亡还不足以见证人性？必须在残暴的战火中炸成碎片才是人道主义精神。战争的碎片，那些破坏，那些创伤，那些无法计算的后果，要多久才能缓一口气过来？无数倒下或者伤残的生命，不是战争最直观的碎片吗？无数焚毁的文化遗产文明古迹，不是战争最直观的碎片吗？无数受害者以及那些幸存者孤儿难民精神上的创伤，不是战争最直观的碎片吗？一个政权土崩瓦解，整个社会动荡不安，不是战争最直观的碎片吗……战争的惨痛代价，战争的碎片，要用什么样的文字才能粘合呢？

我不知道。如果非要我知道，必定是和平。和。平。和是家和万事兴的和，更是天下和世界兴的和。平是平安的平。更是平常的太平。天下和乐，太平世界。谁不渴望和平？谁不知道和平年代的珍贵？却总有人想搅弄风云。要知道这世界不是你们的，也不是我们的。是属于整个宇宙的，傻屌。

呀，瞧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呢？文字是碎片。文字是表达的碎片。文字是记忆的碎片。文字是灵魂的碎片。文字是碎片，但它更是粘合剂。文字是战争的碎片，和平才是碎片的终极归宿。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告诉你，文字还是友谊的碎片。你在天涯，我在海角。你在我的文字里读我，我在你的文字里品你。我的手机不是你送的，你的手机也不是我送的。但我们都愿意把手机的光消耗在彼此的文字上。文字将你我紧紧相连。或许，也将你我远远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