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快到啦。清明是二十四节气之一,在仲春二月与暮春三月之交,宜踏青,也是祭祖和扫墓的大日子。
孟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其实,追踪溯源,缅怀先祖,既是感恩,也具有其他一些现实的意义。应该记得毛阿敏唱的《思念》吧,“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这个问题,乍一看,回答起来好像很容易:首先,是从母亲的肚子里来的,带着父亲的血脉;其次,是从或远或近的家乡来的。先说血缘,再说地域,一般就是这个套路了。不过,您是否想过,为什么一个人会这样地描述自己呢?就此,尼采也曾经发出了天问:我是谁?
高人还是有的。100多年前的美国人类学家路易斯·亨利·摩尔根 (Lewis Henry Morgan),从人类学的角度,尝试回答了这个问题。1818年11月21日,摩尔根出生于纽约州奥罗拉。他的本职是律师,业余从事人类学研究。他的研究,从家乡附近的印第安人的一支---易洛魁人开始,然后推而广之,深入分析和探讨了古代社会人类的社会制度、姻亲制度以及氏族制度等等 ,并于1877年,出版了他的最重要的学术著作《古代社会》。这本书也标志着社会进化论思想的滥觞。
摩尔根认为,人类起源于漫长的蒙昧时代。在蒙昧时代早期,由于没有形成现在人们普遍遵从的家庭伦理观念,所以,那时的人类是群居杂交的;再者,由于物资匮乏,人们也没有私有财产的观念。后来,由于一系列的发明和发现(虽然很幼稚,但是,是人类的巨大进步),人类学会使用火,可以吃熟食了,这极大促进了人类大脑的发育,并且萌生了特定的音节清晰的语言。接着,人们偶然发现,不同人群之间的媾和能够产生更加优质的后代。此时,虽然父亲的概念是模糊的,但母亲的概念就越发清晰了。因为,母亲的角色是比较容易辨认的。逐渐地,在蒙昧时代的中晚期,人类走进了母系氏族社会。母系氏族社会的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子女的血缘认同关系是按照母亲一脉传承的。
在这里打一个岔。热播剧《都挺好》之中,母亲异常强势。所以,她的弟弟,也就是孩子们的舅舅也就跟着跋扈了。这个情节在潜意识里面,有它的“合理性”的一面。因为,在远古的母系氏族社会,母亲的血脉传承是导向女儿和舅甥的,丈夫与儿子没有资格。
摩尔根在易洛魁人的部分部落中,亲眼目睹了母系氏族社会。我们也可以从云南摩梭人这个族群,窥见母系氏族社会的影子。摩梭人生活在云南丽江泸沽湖畔,人口约五万,有自己的语言,但没有文字。部分摩梭人还保留着独具特色的走婚制度。走婚时,男方只能在入夜后偷偷潜入女方的“花楼”,与女方同床后,天亮之前必须离开。二人走婚生下的子女由女方抚养,男方无需负担。但是,其中有一些进步意义的是,父亲和子女都知道彼此的亲子关系。走婚的男女分手后,仍可以自由地与其他人重新进行走婚。可以看出,一个家庭以父亲为主,甚至一夫一妻制,是后来才形成的。
也许,王母娘娘,也就是西王母的古老的神话传说,也隐含着母系氏族社会的某些符号。还有,据《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记载:“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时帝有畜狗,其毛五采,名曰槃瓠……帝不得已,乃以女配槃瓠。槃瓠得女,负而走入南山,止石室中……经三年,生子一十二人,六男六女……今长沙武陵蛮是也。”再据《后汉书·东夷列传》记载:“初,北夷索离国王出行,其待儿于(国王出行)后妊娠,王还,欲杀之。侍儿曰:前见天上有气,大如鸡子,来降我,因以有身。王囚之,后遂生男。”可以看出,相对于华夏“中国”来说,所谓蛮夷的文明相对落后。在中原大地早已进入父系传承的阶段以后,对于南蛮北夷的来源,还沉浸在远古虚构的神狗、神鸟与女性的结合之中。
不妨说,父系氏族社会最终会顺序取代母系氏族社会。关于这一点,最早是摩尔根通过对易洛魁人的观察,得出的结论。其主要原因就是,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以及新的发明和发现,在人类社会从蒙昧社会进入野蛮社会之后,在人类从伙婚(一群女性对应一群男性)走向偶婚(1个女性对应1个或一群男性,1个男性对应1个或1群女性)之后,父亲的身份就可以被准确辨识了。
随着父系氏族社会的发展,人类逐步形成了以父亲一方代代传承的宗族观念。遍布中国的祠堂就是很鲜明的例证。由于人口的膨胀,原始氏族已经枝繁叶茂,分析为若干分支了。此时,远古的痕迹早已模糊,退而求其次,人们往往只能向上追溯到某一声名显赫的男性先祖,以他作为本族群的源头,这样就形成了族谱和祠堂。至少到此为止,算是部分“解决”了“我从哪里来”的问题。
人类社会从蒙昧社会进入到野蛮社会之后,除了父亲、母亲等家庭观念的建立,随之而来的还有财产特别是私有财产的观念。从而,私有财产的所有权和子女的继承权的问题逐渐突出,因此,之前的原始共产主义状态被打破了。拥有了私有财产,在亲族之内就势必产生分化,形成贫富不均;并且,人与人之间也形成了等级观念。随着贫富分化的加剧,财富的话语权一步步凸显,最终,人类进入了文明社会。促进形成文明社会的最大推动力,是生产力的发展,是文字的发明。文明社会的最重要的标志之一,是阶级的出现。
古代社会结束了,文明社会来到了,摩尔根的研究到此为止。摩尔根根基于对易洛魁人氏族社会的探查,然后,结合古希腊、古罗马、古印度、古代日耳曼、古代苏格兰、古代中国以及澳大利亚、夏威夷等地的远古历史和近代遗存,得出了“人类同源”的重要结论。
人类同源,也就是说,世界各地的人类的文明发展进程是同源的,都起源于那虚无缥缈的远古时代;世界各地的人类都是从蒙昧走向野蛮,从野蛮走向文明;都是从母系社会走向父系社会,进而走向文明社会,即阶级社会。即使在一时一地,仍然存在着某一个人类族群的落后,也是由于他们相对封闭,其文明进程还处于初级阶段罢了。但是,他们与我们是一样的人。这一论断,完全否定了当时弥漫西方世界的“白人至上”理论的基础支撑,无疑是石破天惊的壮举。
上面几幅图片,是一位华裔女摄影师拍摄的。今年(2019年),她曾去到埃塞俄比亚某原始部落采风。
迄今为止,世界上还有一些类似的原始部落存在。据说,在印度的北森蒂纳尔岛上,有的游客竟然向原始部落的人们投掷香蕉,如同喂大猩猩一般。早已作古的摩尔根,如果在天有灵,非气疯了不可。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早先摩尔根定义的文明社会,又有了进一步的划分,即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以及社会主义社会等。今时今日,如果摩尔根社会进化理论依然起作用的话,那么,文明社会将会如何继续演变呢?也就是说,我们将往那里去呢?无数的思想家、人类学家、社会学家以及经济学家都为此而着迷。其中,马克思和恩格斯着手对阶级社会进行深入研究,从而创立了马克思主义理论。 其中,吸收了大量摩尔根对于古代社会的研究成果。可以说,摩尔根的学说,在一定程度上,催生和完善了马克思主义。
对于阶级社会的发展趋势,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文中,在摩尔根古代社会研究的基础之上,尝试做出了自己的回答。文章结尾,恩格斯大段引用了摩尔根在《古代社会》一书中的话。
“自从进入文明时代以来,财富的增长是如此巨大,它的形式是如此繁多,它的用途是如此广泛,为了所有者的利益而对它进行的管理又是如此巧妙,以致这种财富对人民说来已经变成了一种无法控制的力量。人类的智慧在自己的创造物面前感到迷惘而不知所措了。然而,总有一天,人类的理智一定会强健到能够支配财富,一定会规定国家对它所保护的财产的关系,以及所有者的权利的范围。社会的利益绝对地高于个人的利益,必须使这两者处于一种公正而和谐的关系之中。只要进步仍将是未来的规律,像它对于过去那样,那么单纯追求财富就不是人类的最终的命运了。自从文明时代开始以来所经过的时间,只是人类已经经历过的生存时间的一小部分,只是人类将要经历的生存时间的一小部分。社会的瓦解,即将成为以财富为唯一的最终目的的那个历程的终结,因为这一历程包含着自我消灭的因素。管理上的民主,社会中的博爱,权利的平等,普及的教育,将揭开社会的下一个更高的阶段,经验、理智和科学正在不断向这个阶段努力。这将是古代氏族的自由、平等和博爱的复活,但却是在更高级形式上的复活。”
按照恩格斯的推断,这种复活就是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百年以来,一代代共产主义者坚信,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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