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舒篇
劫后余生
小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的，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似笑非笑的少年，手里端着一碗什么东西，正往一个漏斗里灌，那个技术相当的娴熟，土色的碗微微一倾斜，一缕黑色的汤状流质就如一个有生命的蛇一样缓缓的钻进漏斗，这个画面真是奇异，师傅什么时候又研制出了新招，不用泡药池了，直接吃，但苍山派什么时候又收了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好看的人往往信不得，不知道哪个倒霉鬼是那个喝药的人，小七正疑惑着，忽然觉得自己干涸如沙漠的喉咙里冒出了一股泉水，温温的，还涩涩的，正汩汩的往肚腹中去。“漏斗？”电光火石之间，小七明白了自己正是那个倒霉鬼，眼下一定是像个木偶样被人摆布，小七极力的想撑起来，奈何自己刚刚醒来的身体压根不听自己的使唤，使尽全力也就一点“嗯…..嗯….”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正用漏斗哺药的少年，眼角余光一扫，见昏迷了月余的女孩瞪大了眼睛，看样子正在使尽劲儿的挣扎，奈何也只有脸上的肌肉听话的动了几下，那样子真是可怜又可怜……
“醒了。”少年拔掉了小七嘴里漏斗，另一手顺势就把碗边往小七嘴边送。
“你是谁？…..”小七的声音好像一个破风箱一样嘶哑难听。
“救你的人。”少年云淡风轻的继续把碗往小七嘴里送，并稍一用力，汤药顺着嘴巴部分进了肚子，部分化为一道细线从嘴角流向床铺。
少年满意的看了看已经空空的土碗，向小七道“死不了了。”留下一嘴角药渍的小七瞪大了愤怒的眼眸，扬长而去。
也许是药起了作用，刚刚醒来的小七，迷迷糊糊的又睡去了。
“你们只有最后胜利的人才可以拿到馒头。”左护法单亦昶站在巨石上对着训练场内的上百个孩子道。
随着单亦昶的手使劲往下一划，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往场内的木塔上冲去，高高的木塔上放着孩子们今天的食物，几个馒头。
短手短脚的小七被人流加裹着，跌跌撞撞的也一路扑倒塔底，塔上的孩子手提脚踹的，不断的有小孩从塔上掉下来，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哭声震天，小七望着高高塔顶，咽下一口吐沫，她是饿了，但能轮到她吃那个馒头吗？小七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一个小胖子身子一拱，屁股一撅，妥妥的把小七挤到一边，他占住位置就往上爬，伸手够到头顶的孩子，抓住脚就往下拽，哪知，上头那个孩子也是饿的急了，脚一抖一踹，一脚蹬在小胖子头上，小胖子扎着两只手，还没有爬几梯，就仰着掉了下去，直直的往地上摔去，砸落了下头刚想抬脚往上爬的孩子，还没等他缓口气爬起来，后面的小孩子已经从他头上身上踩了过去，小胖子哭都来不及哭一声，就鼻青脸肿的晕了过去，小七眼愣愣的看着掉在地上的小胖子，混不知已经被别人连挤带拉的挤到边缘地带，不断的有小孩子掉下来，一次次的摔得狠了，哭声渐渐的弱了下来，小七饿极了，也害怕急了，站在一边抖抖索索的如筛糠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场地中的栅栏门开了，单亦昶带着属下立在场中，有人一个个的清点人数，活着的连带没有去争抢的小七只剩了30多人，单亦昶满意的望着几个依旧活力四射的孩子，指挥手下把他们带去暗窟。
“左护法，这几个送他们去迷踪林？”一手下指着饿的头昏眼花的小七她们。
“迷踪林能出来，再送去暗窟。”单亦昶瞟了一眼淡淡道。
对于小七来说，迷踪林好歹还是有吃的，比如树叶啊，树皮啊，对于这些东西吃了以后好不好消化，能不能消化的了，这些全然不顾的，抓到能入口的直接就塞进嘴巴里，饿啊…….
乐正昭宇好笑的看着闭着眼睛使劲嚼被单的小女孩，有一个月没有进食了，还好他一早就请饭头给她留了粥食，乐正昭宇极快的跑到积香厨端来稀粥，小七依旧在和梦里的草叶作斗争，这是什么草，怎么嚼都嚼不烂，不对？怎么有米粥的香气？米粥?小七精致的鼻子使劲嗅了嗅，睁开了眼睛，一碗热腾腾的粥正被乐正昭宇端在手里在自己脸上晃来晃去。
“醒了。”乐正昭宇把碗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笨手笨脚的把小七扶起来，圈在自己怀里，就要给小七喂粥。
小七愕然，什么情况？本能的扭动着身子躲避。
“别动。”乐正昭宇一个爆栗弹在小七脑门，随即一勺不烫不凉的稀饭送到了小七嘴边。
小七拖着僵僵的身子，勉强一撑，一勺稀饭正正的洒在胸前，差点把乐正昭宇手里的碗也撞洒了，乐正昭宇猛地站了起来，小七晃了晃爬到墙角，抱着双膝，一双充满戒意的眼睛盯着那个端着碗 犹自发愣的少年。
“少爷我还不想侍候人呢。呐。”乐正昭宇看着对自己一脸戒备的小七，不禁好笑，像个缺水的豆芽菜似得，戒心不小，把碗随手往凳子上一放。一摆衣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稍稍偏頭，只见那个戒备的丫头趴在床边，颤颤抖抖的正把稀粥往嘴里送，心里一动，嘴角那丝笑意消失了，暗暗叹息一声，怜悯之意陡然变强。
这日，栢修和了悟坐在树下品茗。
“想不到苍山派竟然做如此人神共愤的勾当。”
栢修端起土色的茶杯，碧绿的茶水氤氤，
“可怜那无数的孩童化为白骨.”想到那堆积成小山的孩童尸骨，了悟黯然。
“苍山派几百年基业一夜之间损毁殆尽，也是宿报不爽。”栢修心道天师预言，有妖孽危及皇权，却不想应此结果。
“有因有果，苍山派之祸，大晟朝之祸…..”了悟拨晃动着小小的杯子，想到出兵南苍山的官兵，唯实来的蹊跷，盖因西南之地外有茫茫大漠，驻军一向在沙漠边缘，看此次围剿苍山派竟像是西南边陲驻军的全数，如此数量，事前也未有风声，全然如从天降，感情……“阿弥陀佛。”了悟心内一凛，长长一声佛号。
“师傅，那丫头醒了。”乐正昭宇踱着步子，漫不经心的走来。
“哦，也该醒了，可有进食？”栢修道。
“按师傅的交代，吃了点稀粥。”乐正昭宇一撩衣摆了下来。
“那丫头也是命大，一脚都进了鬼门关，硬是被拉了回来。只是她以后要何去何从，你可有打算？”栢修看着乐正昭宇问道。
“看她是否有亲族收养，只是….”乐正昭宇似乎想起了什么，迟疑道。
“只是什么？”栢修问
“我以前在南苍山见过她，她似乎是苍山派的药人。”乐正昭宇想起就是前些天夜探南苍山遇到的那个小叫花子，当时就有疑惑，现在一下就清晰了。
“药人？”了悟和栢修齐惊道。
“恩，这次救他，我更加肯定，她虽然几乎被人放干了血，但也因为她体内的药物一直维持着生机，所以，如此大创，她也缓过来了。”乐正昭宇这些天一直忙着照顾小七，感觉都许久不曾到山下去了，想到这，人已经站了起来，对着师傅到“师傅，我到山下去转转。”
“去吧。”栢修知道这个弟子一向有注意，也不多问，由他去了。
南苍山地龙翻身，对于金川的影响却不大，当时四散的百姓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的回来 了，翻修房屋，整治土地，小商小贩也走出家门，已然恢复了之前七八分的光景。
乐正昭宇沿着大街慢慢的逛着，看到路边有人卖糖球，鲜红欲滴的，周围一群孩童眼巴巴的盯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哈喇子都快要留下来了，伸着小脏手就想偷偷的摸一下。
“去，去，小破孩，不买别碰。”卖糖球的嫌弃的骂道。
小破孩眼圈一红，瘪着嘴往后退了退，依旧眼巴巴的望着。
“这个很好吃吗？”乐正昭宇看着小破孩眼馋的样子问道。
“可好吃了，又酸又甜的。”
“就是，我每次喝药，我娘都给我买一串。”
“我爹每次外出做工回来都给我买一串。”
小孩们纷纷道。
“好吃的紧，再等会就会卖完了，这位小公子，可要买一串尝尝。”买糖球的看乐正昭宇的通身气度不像是个普通人，忙殷勤道。
“来一串。”乐正昭宇听到有小孩说每次喝药都有一串，心里一动，想到清觉寺里躺着的那个丫头可不得天天喝药，拿了糖球就要走，转念一想“再来几串。”
乐正昭宇蹲下身子，把一串糖球往小破孩手里一放，“回家吧，你娘煮好夜饭等你回家呢。”
“我娘没有在家。”小破孩听到娘，眼泪就吧啦吧啦的往下掉。
“他娘死啦。”有小孩快嘴道。
“他爹是小偷，把他娘气死了。”一个小女孩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说道。
“哇…..”小破孩眼泪如决堤的河水，肆意流淌着，嘴里还不住的反击“我爹不是小偷，我爹是大英雄，苍山派杀了那么多小孩，就是我爹报的案，没有我爹，你也被苍山派杀了，再也见不到娘。”
“可你爹还偷其他东西了，官府都贴布告了。”小女孩嘀咕着。
“那是大人的事，不关你们小孩的事。”乐正昭宇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说的怎么就那么拗口呢?不过，这信息倒是挺丰富的，就说官兵怎么会突然围剿苍山派，不对啊？王将军是金川的镇守将军不假，但手里也没有那么多士兵？有古怪…..
乐正昭宇在街上又买了几件女孩衣服才往清觉寺走，隆冬时节，树叶已然落尽了，风潇潇吹过树梢，又带来几许寒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