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读芥川龙之介《河童》

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读芥川龙之介《河童》

陶渊明创造了世外桃源，芥川龙之介让我们看到了河童的世界。

书的前页，有几幅河童的画作。早期的作品中身形很像青蛙，而芥川本人画的河童，则完全是人的样子。瘦长挺拔的身形，扛着一棵稻草、拎着条鱼，顶着一头乱发，转身看着你的样子，虽有几分鬼魅，却又带着几分怯意，不像鬼怪，更像个孩子。看着这些图，我恍惚觉得，河童真的存在。

无意间闯进河童世界，作为“特别保护居民”在那里生活了几个月的23号病人，先后结识了渔夫巴古、医生查克、青年学生拉普、诗人特库、音乐家科拉巴克、玻璃公司经理（资本家）盖路、哲学家马古、法官佩普、神堂长老……并通过和这些人的交往，从音乐、文学、战争、经济、哲学、宗教等多个领域深入了解河童世界。

河童世界有多荒诞呢？孩子出生前会被征求意见，如果孩子不愿出生，就可以消失；工人失业就被屠杀并做成食物；雄河童一旦被雌河童捉住，就一辈子无法脱身；那些旷日持久、伤亡惨重的战争是由一只雌河童的无心之举引起的；资本家给前线战士送的食物竟然是煤渣；管理神堂的长老并不信神，而且是个酒鬼……

嗯，这些荒诞不经的事让23号病人对河童世界失望不已，他决心离开那里。如愿找到了最年老的河童，并在它的指引下找到回家的路。但是，当他重返人间，才发现河童的世界要清洁得多，人类都是“愚蠢至极、嫉妒心强、猥琐下流、厚颜无耻、自以为是、残酷自私的动物”。可惜啊，他再也回不去了……

河童诗人特库留下一首诗：

别了，我将出发，走向那与俗世隔绝的山谷。
走向那丛岩陡峭、山泉清冽，
飘溢着药草花香的山谷。

之后，开枪自杀了。死后不久，人们经常看到它的灵魂在游荡。灵魂却还在纠结“死后的名声”，它惦记自己的诗作是否出版，惦记同居女友和孩子们的现状，惦记它居住过的房子，甚至，惦记它曾用过的书桌……它在的冥界，并不是“与俗世隔绝，丛岩陡峭、山泉清冽，飘着药草花香的山谷。”冥界依然被俗事纷扰，它结识了许多已故诗人、哲人。和人间的“自杀”对应，叔本华在冥界创立了灵魂厌世学说，正在论证可否允许“自活”的问题。

不论是世外桃源，还是河童世界，都是无意间走进的世界，也是离开之后再也回不去的世界，因为回不去，又成为人们向往的世界。

——这真是个奇怪的逻辑。

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应该是怎样的呢？换句话说，怎样的世界才是理想世界呢？我们对于自己身处的世界总有诸多不满，希望会有一方净土，没有痛苦、悲伤和欺骗，没有罪恶、死亡和绝望。实际上，永远没有这样的世界。

对人间深深的失望，正是缘于对人间深深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