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放下书、心里竟久久不能平静。喝完剩下的半碗绿豆汤、阳台上晾着的衣服一动不动，阳台外枝繁叶茂的不知道名字的树叶一动不动，天上没有开水般要翻滚炸裂开的云、天很普通的白，意识到秋天快到了，又要秋天了。

    把看完的书写上日期收起来、拿出川端康成和三岛由纪夫来往书简看了一页，还是没发平静。被一个故事美到、被文字美到、被一个作家感动到，这种情感很简单的就是感动吧，眼睛看过的文字在心里发酵、肿胀，眼角湿润。写故事的人什么也没说，也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我眼睛读到的那些文字带来的这种情感体验，说不太清楚。或许好的小说，就只是安静地讲一个能感动人的故事；好的小说家，就是能自然地讲完一个故事、讲故事的方式还很美的人。合上书后，这心里头长出的、快到喉咙的东西，我看着先生的照片、眼角湿润。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只是看了一个故事而已，确实没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但确实是和用sk2、穿ecco的鞋、以及得到任何物质上的东西时截然不同的体验。故事最后的粉雪沙沙沙、沙沙沙下在玻璃上，也下在我的心里。我想起小学时、不知道是考完期末考、还是去拿完成绩单回家的寒假，那时候也下着那样的雪，落在玻璃上沙沙沙、沙沙沙，我穿了很厚的棉袄、脸冻得红扑扑的、家里很冷、站在窗边看外面轻轻的、小小的雪花，忘了是小学几年级。

    放下书就觉得秋天到了，然后才意识到知了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没叫了。透过房间开着的窗，四位整理小区绿化的大爷大妈坐在树荫下的花坛边沿上休息、用擦汗的毛巾当扇子在扇风，都着穿物业橙色的作业服、带着草帽、在满眼的绿色里格外显眼。

    我想起小时候一次放学回家的光景，太阳西下、金灿灿的黄光铺满了西天的云彩，我背着书包、手里甩着在学校脱下的外套、不知道有没有跑，那时候家门前的路还不是水泥路，地上淡黄色的土路非常结实平整、记忆里没有灰尘，放学的时候还早，一路上没遇到大人，我身后都是放学回家的同学，在那样的夕阳里、那条土路上、愉快地大步笑着走着甩着衣服，也是秋天。

    立秋的那天，我想着等哪天秋高气爽了、带着书和三明治去海上田园看看书、散散步。在南方呆了几年之后，对季节的变化也变得迟钝了，没有四季分明，有的只是穿裙子加不加丝袜和外套的区别。或许这样的变化，不仅仅是南方气候的关系，另一方面、出来混社会之后、没能像小时候、上学的时候那样对季节敏感了，心思被好看的衣服、漂亮的鞋子、好用的化妆品、还有那些其实和自己关系不太大的同事、被城市所吸引了，眼里自然就看不到风花雪月了。

    上周看完dance、dance、dance就在想，小说里的人物（至少主人公）大都心思纤细、对人情感、心里的变化基本能准确地把握，现实生活中的人呢？作家一定都是对人情感很敏感的一类人、所以才有笔下的故事、才有故事里人物的爱、寂寞、欢喜和伤害。其余的人呢？没能成为作家，没有文字、音乐、画画、舞蹈等表达情感方式的人呢？他们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们在生活中如何和自己和平相处、又如何处理那些情绪？

    就这样简单地在一个普通的周末午后，看完一个故事，被感动、感受秋天到了。能被感动总是好的、心总是要柔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