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独爱卿
梁王朝统治了二百七十多年,一切因袭的不良因素都因时代的漫长而增加了消极作用,终于为甲申之变埋下了消极的种子。
弘时皇帝即位时十七岁,在位十七年。
武英殿上,绥远大将军袁仲良一身铠甲抱拳而立,他正将辽阳沈阳失守的战事如实陈述给弘时帝。
弘时帝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说:“而今关东失守,灵州势力日益壮大日后羽翼丰满必将直侵山海关,夺取京津,大将军有何良策收复失地?”
仲谋沉吟片刻,继而直身按剑挺立向前,等到他从武英殿出来的时候夜色已深,唯树梢处有一暗鸦。他的皮裹着爪子,细瘦摧残之色与其他太监别无二致。高起潜招手唤来信鸽,鸽子浸润在黑暗中的羽毛显露出惨淡的白,更像是歹毒妇人包藏的祸心,太监将从弘时贴身内监处听来的消息绑在鸽子腿上,小东西带着祸患一溜烟飞远了。
历经数月,袁仲良的部队钱粮到达辽东前线,虽然路途迢迢险事多舛,但好在损伤无几安全到达。此次他不仅以绥远大将军的身份征战灵州部族,更带着在皇上面前许下的承诺——五年之内收复辽东。新帝即位希望励精图治做出一番事业,他将这个重任交付给仲良,一方面说明对他的信任,一方面也加重了仲良的精神压力。三年前,灵州只是梁王朝的一个卫,几年之间便发展壮大成为可以和梁王朝对峙的政权,其实力岂容小觑,收复失地岂能是一夕之事。皇帝是甩手掌柜,他是忠臣虎将,只能照单全收。
在辽东的第一夜,袁仲良先去解决了一个人。他将带上山的部队安置好了,在山上设了军长,四面都布置好军队,毛文龙了,部队都留在外面,进不得内里,仲良亲自下山出外迎接。他很客气的说:“承蒙毛将军英勇有谋护卫海上,请受我一拜。”
文龙说“不敢当。”
仲良还是拜了,文龙连忙拜回。
仲良见到毛文龙左右将领,连忙问及姓名,一并请入,开怀畅饮,无不痛快。
酣时,仲良谈到国家大事,问及文龙为什么违抗命令,文龙争辩。
毛文龙管辖地方在海上,他凭着有利地势招兵买马私建军队,一面对皇上阳奉阴违,一面对灵州政权迎合谄媚,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仲良此番前来,思量他若是将私吞的兵部调给辽东官军的粮饷一并奉还或许可以饶他一名,然而他却只是一味诡辩。
仲良脸色大变,手拍桌子,对从仆喝道:“绑起来。”
毛文龙的部下看到周围尽是袁仲良的人,寡不敌众,自己又并不带兵器,只垂手侍立,任凭处置。
“本不部院节制四镇,恐天津、登莱,受心腹之患,请设东江饷部,钱粮由宁远直达辽东,又欲分旅顺东西节制,设道厅稽查兵马钱粮,俱不见允终不然,只管混账过去,费坏朝廷许多钱粮,要东江何用。本部院与你洽谈多时,然终不知悔改,总是一味欺诳到底。目中无本院部尤可,方金圣上英武天纵,国法岂能容你。”
剥毛文龙衣服,历数十二大罪,向西叩头毕,由水营都司赵科监斩,由旌牌官手持尚方剑将之斩于麾下。
后人为前朝修史,将仲良此招称为先礼后兵。
袁家三世显赫,到仲良这里更因他大将军之名甚于从前很多。这夜里,他贪睡偷欢,枕着星河怀恋未过门妻。
青丝素面国色予,凝眸浅笑若倾城。初见楚歌之时,这两句诗忽然袭上心头,夜里他睡不着将这两句诗反复琢磨,很长时间之后心中怅然,这感觉大概就是一见钟情了。第二天,他写信告诉她,在下仲良,字江左,吾爱楚歌,日后得女名曰青予,次女倾城,源于初见时的诗句,青丝素面国色予,凝眸浅笑若倾城。
见字如面,楚歌敛眉含笑。
仲良想知道楚歌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感觉,这个问题他还不及问便被派到辽东收付,临行前,他长刀立马,俯身在她耳边说:“不负天下不负卿。”
马蹄溅起的飞尘迷离了分别的画面,楚歌看不清仲良远去的背影。
仲良绝想不到这一别竟是永生。
边关告急,仲良将楚歌小像藏入怀中,重束戎装,跨上战马,领军出发。
图灵摆平八王共同执政的决策机制之后将权利全权收入彀中,他现在是灵州的最高统治者,此次进犯更显示了他入主中原的野心,而仲良的失败更是他一手促成。
梁王朝除了民族矛盾,对内还有阶级矛盾,横征暴敛外加连年大旱让百姓终于揭竿起义,一陕西郑成天农民起义军为代表,瞬间与山西、江西等地起义军连成一气,形成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与灵州势力遥相呼应,共同威胁着梁王朝政权。而统治阶级内部更是腐化不堪,经过神宗、光宗、熹宗的暴政不作为,到弘时即位的时候,他面对的是个大肿瘤,若方法得当或可以力挽颓势,若用人不当策略失衡则是必败的结局,时代注定梁弘时是个悲剧人物。朝中得势的是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杨嗣昌,权势显赫结党营私私受贿赂,六部中尽是他安排的眼线,正直的文官想讽谏一二,也因想到弹劾不慎便会牵连自身便只好作罢。此人外曲谨而内猛鸷,机深刺骨。一味主张和灵州奴隶主议和,而袁仲良则坚持主战,两人常在朝上争得面红耳赤却因皇帝动摇不定而苦无结果,眼下仲良在外征战,朝中尽是他的天下。
在外,他将爪牙也伸向了袁仲良的战争。仲良虽然是大将军,但是梁王朝为了节制兵权,将权利三分,将军作战,经略作策,内监监军。因此仲良能够统领的部队实则不足十万,作战受到经略与内监的双重掣肘,心中怨气溢甚。
他也不顾及经略与内监的反对,擅自领军作战,深入敌军内部,结果打退灵州军三十里,收回锦州的控制权。顿时,军心大振,仲良威望进一步提高。消息传回帝都,皇上听闻大喜以为夺回全部失地有望,欲论功行赏时,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杨嗣昌正在御前,趁机说道:“皇上且慢,袁大将军无视朝廷法度,未与经略监军商量便擅自行动,成功尚好若是失败又会让朝廷损失大量兵将助长灵州骄纵之气。皇上若论功行赏,无异于允许他为虎作伥,一人独大,假以时日辽东收付,百姓只会以袁大将军为尊而忘了皇上。请陛下三思。”杨嗣昌跪下。
皇上手持御笔停在半空,滴下一滴浓墨。
“皇上三思。”文官附议,皆伏地而跪。
时间停顿片刻,梁弘时甩笔,拂袖而出,墨水渍脏了他的龙袍。
经略赵可学是杨嗣昌的人,内监高无用是内监高起潜的人,而高起潜与杨嗣昌沆瀣一气,前朝后宫在他们的恐怖控制中,混乱成滩。
那晚仲良从武英殿出来,高起潜便将委派重任的始末如数转告给杨嗣昌,两人提前做好了准备,万事皆齐只差契机,这一次必置袁氏一族于死地。
灵州进犯三十里,再次控制锦州,军队迫近莞城,便是松山,若以此计,山海关前的屏障很快便会全数攻陷,山海关告急,京城也岌岌可危。
仲良与左右各部下正商量作战策略,各人都随了大将军的热血,正与横刀立马与敌军一较高下。一部下小步趋入营帐,经略在外等候。
经略完全秉承京城杨嗣昌的计谋,主张苟且偷生,将辽东全数拱手让人,置京城于敌人进窥之地,全无大梁王朝的威严与气魄。
仲良当然反对。
内监接着说,当初梁成祖修长城时也未考虑到敌军来犯,只是建徐州为兵家重镇,又于京城中设九门,以防外敌。
这厮竟将过错归于成祖,成祖之时大梁与民修好,国力昌盛,以当时之国力见今日之颓势,羞愤惭愧更与何人说。
“经略的主张是以山海关为主,关外全部放弃。在经略自然有经略的筹划。可是仲良是绥远大将军,这四百里是仲良管辖的范围,没有这四百里,就没有袁仲良,这四百里仲良是守定了,生于斯,死于斯,宁可近前一尺,不可退后一寸。还要请经略大人好好考虑一番。”仲良握剑,他预感到了将有大变。
“将军威武。”各部均按剑齐呼,“将军威武”,声音铿锵有力很快便传遍全军成火烧燎原之势,鼓舞了全军士气。
经略退出,他转望淼淼月色,袁仲良的死期到了。
仲良领军战败于莞城,退守松山,兵力不足三万。
五千精锐军队用于保护监军,五千精锐用于保护经略,一万军队在山间埋伏攻敌不备,然而经略却以横渡菀河直冲敌军内部为由勒令军队上前作战,结果中了敌军埋伏,船只行到中途尽数沉河,只留为数不多的好船只让兵士互相残杀,结果一万军队尽毁于自己麾下。
仲良听此,沉郁顿足,当兵士呈上船只中的残余物时更起了杀心。
“这是什么?”仲良明知故问。
兵士犹豫,接口道“是沉河将士们的手指,船上的人为了活命将攀船人的手指尽数割下,这只是一小部分。”
一盘手指被打翻在地,托盘上还沾染着红血。
仲良按剑趋步疾行,经略正和一队人马收拾行装准备藏到他处,仲良拔剑,剑气冰凉的光显着未战而死人的冤魂来向经略索命,“呔,狗贼要往哪去!”
一股血溅向别处,经略人头落地。
仲良知道此举有何后果,他是将军,他不后悔。
松山虽然背靠平原,南邻菀河,储粮充足,但是在灵州军连续半个月的包围下已经明显力不从心。将士已由一日两餐改为一餐,辅之野菜,并不能喂饱饥肠辘辘的将士,百姓以为军队只是一时暂避遂将自家粮食拿出支援军队,不料却坐吃山空毫无战意,一时间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仲良如何不急,仓促作战只会陷入敌军包围圈令全军崩溃。
西汉时期,赵充国采用碉堡群策略成功破西羌,死守孤城并不妥善,若能在大城市周围筑起卫星城保卫这些城市,坚持使用这一策略必能逐渐强大梁王朝的力量,切断灵州与蒙古的交通要道,进而将灵州孤立起来,只要发动一次前进的号令,可以向沈阳与辽阳同时进军,彻底摧毁灵州奴隶主政权。仲良将军正有此意。
然而此举不仅需要决心,更重要的是耐心。决心要大,耐心要更大,弘时帝的五年之约并不容许这么做。
仲良觉得这是一条救国之策无疑,起草奏章准备呈奏皇上。
然而皇上的圣旨已经到了,绥远大将军守城无功,独擅专权,目无法度,酌降为兵部给事中,听从监军调遣,钦此。
绥远大将军的名号没了,但他的威望依然在,众军将士听后无不心中愤懑,不服之意溢于言表。
宣旨内监道,“袁大将军,接旨吧。”他的声音里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臣遵旨。”仲良起身接旨。
宣旨内监走后,高无用很识相的走到仲良跟前,他假惺惺道“将军还是将军,作战有功还会被皇上重用,小人愿听从将军调遣。”
仲良挥手示意,高无用被各部请出。仲良也把部下请出,帐中只有自己,他从胸中拿出小像仔细看了两眼,继而拿出家信读将起来。
白雪是仲良第二次与楚歌相见时送的猫,仲良将之称为定情信物。
楚歌信中写道:白雪产下三子,一子送予祖母,一子送予贵妃,一子自留卧侧,时时抚摸,其毛白净似雪更胜其母,凝视之,思绪飞将起来,竟像看到了青予与倾城。
仲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将信中青予与倾城几字重重圈起来,揣摩信中未尽之意,她大概是在催婚了吧。
他提笔写道:稍安勿躁。想到楚歌接到这封信时又羞又气的模样,仲良失声笑出来,他恨不得立即回去与她完婚。
松山形势如飘摇不定的渔火,是苟延残喘还是凤凰涅槃,不日自见分晓。仲良重回长安的渴望滋长蔓延成雷霆万钧之势,他将小像仔细藏将起来,上面的墨迹被铠甲抹去了大半,他往西驻足而立,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楚歌将小猫送予贵妃的当日,梁弘时正独自坐在御花园,身旁并无一人。
她长到16岁的年纪已可以用曹植《洛神赋》里绝疏离俗妖冶娴都来形容,那日她身着轻纱亭亭而立,一不小心便落入弘时眼里。
弘时因为杨嗣昌带领一干大臣弹劾袁仲良不守法度私自带兵的事情很是恼怒,除了忌惮袁仲良一呼百应的威望外,他意识到自己还得提防内廷结党营私的威胁,内忧外患,一个个都让他心力交瘁,他打发走内监,身穿便服,想独自待会。
她怀里抱只猫,他起身拦住她,“姑娘往哪去啊。”
楚歌打量眼前此人,文雅风度,迎风而立,与袁仲良颇有不同。
“白贵妃宫里要只猫,父亲命我送来。”
弘时合上书页,“可是京城楚家?”他俯身探问。
楚歌被他望的后退两步,“正是”,她脱身欲走。
皇帝却伸出手无理的拦在路中,不让她逃跑。“姑娘可曾婚配?”
楚歌的两腮只打了一层薄薄的脂粉,而今却似新鲜的樱桃色般殷红欲滴,遇到仲良以前除了家中哥哥并不曾与男子搭讪过,即使是仲良也只是飞信传书聊以遣怀,此人竟如此大胆,她羞愧的无处遁形。
“已有夫婿。”
“可曾完婚?”
“未曾。”
弘时挑眉,将合上的书页重又翻开,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女子。他挪身让路,内监从远处正对弘时小跑而来,张着的嘴中“皇上”的形状已经成型,弘时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嘘声。他想保持平常人的身份直到迎她入宫。
楚歌趋步远去,她虽然不谙世事,但也聪明剔透,更在仲良的调教下有了几分智谋与果敢,此人肆意妄为气场神秘,绝非一般人。
终于在走入拐角后,她听到了内监压扁嗓子沙哑的声音,“皇上。”
又过去十日,松山已是瓢泼大雨中破烂的草屋,在动荡的风中即将走进崩溃的境地。
这日,兵士手持一封书信来到帐中,仲良阅过,弃如草履。灵州首领图灵命人携书信送到袁大将军帐中,信中不无对梁王朝即将覆灭的讽刺,同时还希望袁仲良识时务归顺灵州政权,将来繁荣富贵必可图之。
“仲良顶天立地中原男儿,岂能仰人鼻息卖主求荣,置天下于不顾。”
他提笔写到“昔汉将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太祖匡胤卧榻之侧,不容安睡;此皆中原之楷模,仲良虽不及二人伟业英才,却满腹雄心壮志,尔等侵略城池,烧杀淫掠,置我梁朝百姓于生不如死之境地,尔等且待时日必将自及,仲良亦必横刀立马斩尔于马下。”
兵士出营上马,送信到灵州帐中。
此举招摇,顷刻间满城皆以为袁将军欲与灵州政权求和,民怨沸腾,将士大失所望,他的威望瞬间跌了很多。灵州首领图灵故意让满城皆知自己与袁仲良有书信往来,一是动摇军心,二是除掉心头患。倘若袁仲良同意归顺,那他麾下又添一员猛将,如果不同意,他也必被梁帝赐死,命不久矣。
袁仲良不应该回信的。
消息很快传到京中,被杨嗣昌党人添油加醋后呈述给弘时,弘时勃然大怒。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杨嗣昌带领礼部尚书、刑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一众跪在武英殿,恳请皇帝斩立决。如果杀了袁仲良,朝中便没有可与杨嗣昌党人抗衡的人,兵权也将被杨党全数吞入肚中,皇帝被架空;如果不杀,袁仲良投靠灵州侵吞辽东,不二日便会攻进山海关直取帝都,梁朝覆灭。
皇上身体不适,众臣先行告退。
弘时想起了一年前在武英殿上袁仲良拱手侍立,心雄万夫的向自己保证辽东在,臣在,辽东亡,臣亦亡。五年之约他并没有忘记,刚即位时他不仅是华服琼浆接收叩拜更是被迫成长接手扭转梁王朝覆灭的重担,异族、内乱、灾荒、党争、宦官,他想励精图治做出一番事业,然而接踵而至的灾祸让他未老先衰,今年他也才十八岁。
袁仲良二十一岁,那夜他看见他就像迷路的人看到燃烧的火光,他急急得抓住他就想当个依靠。
翌日,太监钱和森被秘密派往辽东,深入敌军内部,刺探求和虚实。
他扮成梁朝使者前来与灵州谈判。
图灵并没有接待他,如果在他还没有吞并锦州围困松山松山之前,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而今梁王朝的整个弊端都现在他的眼睛里,入主中原已不是奢想,在他,是迟早的事。
钱和森被灵州军士羞辱一番正欲回去,正听得两个守卫在图灵营帐旁的将领小声嘀咕图灵与袁仲良先假意不和,灵州军先行退兵令袁军突出重围继而袁军一鼓作气收付锦州菀城夺得梁帝进一步的信任,待仲良召回京师,改帝号,匡天下,与灵州永修秦晋之好。
钱和森回京,圣旨传到松山。
“兹兵部给事中袁氏,独断专行,不知悔改,通敌叛国,灭我国威,酌赐尚方宝剑,罪臣袁氏自刎谢罪,袁氏一族满门抄斩,钦此。”
袁仲良跪在帐前,拒不接旨。
他带领十万大军远走辽东,一年间禅精竭虑,忧思劳碌,然而他的热血却轻的抵不过内监的三言两语,他的头颅轻贱的是随时可摘,袁氏一族的性命随便的是说斩就斩。皇帝凉薄而寡恩,他是知道的,但却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的心凉透了。
他随即手书一封令贴身将领送入京城楚家,万毋求情,保全自身,另择良婿,来世再见。
他知道死亡就在今晚,他不怕,男儿流血不流泪,他只后悔与楚歌见得晚,未来得及软语温存,却已是一生。
京城楚家,皇帝从白贵妃处得知楚歌夫君正是袁仲良,并没像其他与袁家有牵连的人一样令他们流放新疆,只是其父连降三级,迁出权利中心。事发当晚,楚歌被送进表姐白贵妃处,并不知此事。
袁仲良带领五位贴身将领,各将领分别统帅一千军队合军五千与灵州三万大军激战于菀河。这些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是在袁家大院里私练的家丁,而今也只有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坚定不移的跟着他,行军前他对他们说:此恩仲良无以回报,来世若投胎赤条条好汉,咱们还是兄弟。
他举起酒碗一仰而尽,“啪”,摔碎在地上。
世上就是有一些人,他们天生值得被人追随,这种人身上有一种吸引同类人的特质,例如信仰、精神、斗争,他们聚合在一起之后这种特质便越来越大,形成凝聚力无尽不催,顽强生长。
袁仲良和他的将士便是这种关系。
抗兵相加,哀者胜矣。仲良军队所向披靡,灵州军队望而却步,不到三个时辰敌军已不到万人。
胜利在望,仲良携军一鼓作气,欲收拾残余渡过菀河,直上虎龙山,虎龙山山道曲折走势险要,易守难攻正是个休养生息的地方,仲良曾带人上山勘察过,对山道熟悉的很。
然而,今夜便是仲良生命终止的日子,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随后,灵州一万援军赶来,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仲良所杀毛文龙的手下,文龙死后左右侍从对仲良怀恨在心投靠灵州,太监钱和森听到的反间计正是他们安排的,眼下正是向仲良索命的大好机会,他们要招招致命。
经过殊死顽抗,袁家军覆灭。
仲良死不瞑目,他身披四十箭,利器从前往后从后而前毫不疲乏的穿透皮肉,烈风呼呼,风从血肉与兵器的缝隙里渗出来,鼓催着红色的溪流,酿成一条条凉凉的河。
他倒下了,星辰在眼睛里落成大海,他闭上眼睛,“臣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楚歌。”
京城楚家内,太监正在宣旨,楚歌被纳为眉妃,十日后进宫。
眉来源于李清照的一首词,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楚家并无一人欢喜,国家即将颠覆,荣华应弃之如草履。楚歌父亲在官场漂泊大半生,对权利早已颠簸看破,他保持着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浩然正气,如果梁朝覆灭,他也随着他的国家而去。
他的女儿没有这么大的格局,她活了17年,在被刺绣与女红包围起来的冲淡平和的悠长岁月里,顺滑的像丝绸荡不起一点忧。直到一个人出现,她繁华虚幻的女儿闺阁被点上红澄澄的金光,才发现过去是如此寂寞,竟不知情为何物。
美好可期彻底变得虚幻缥缈,幻化成烟隐遁在阴曹地府里。
梳妆台上有一幅小像,是仲良离京时特央求她画的,她打趣他,如果将她的模样早刻在心里又何须小像。他提笔蘸墨继而笑道,这一张小像凝结着你我共同的心力,自从我们认识以来因着男女授受不亲的陈规旧例总不能和你一起对酒当歌风花雪月,毕竟有些遗憾,而今我要远行,就用这张小像稍稍弥补罢。
他说的一本正经,楚歌听得心里动容,小像就在桌子上,上面他小心点就的墨迹已经被磨灭掉,两三个指印突兀的镶在边上,想是他死前想再临摹一遍她的样子,却不小心吐了口鲜血,脏了小像断了气。
楚歌望着小像,上面的指印清晰可见,一道一道都是殷红色的,她痴想着他只是被凉薄世道阴鸷奸臣伤透心,躲在指纹森林里不肯出来。
袁家满门抄斩,一个仲良身前曾经关照过的士兵偷偷收了他的尸体,火化后收了骨灰连同小像与遗物一同送至京城楚家,见到小像的那一刻她的整个世界都塌了。
你不在,我岂能独活。
她一身红衣自尽于闺房。
又二年,梁亡,弘时投湖自尽。
一个人在理想实现之路抑或艰难求生之路中,内部的主观驱动力,是个人内在信念的表现形式。但是袁仲良的死更与时代有关,他是个有理想的大将,然终不能抵挡时代发展的潮流,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梁。
《公羊传·僖公十九年》:“梁亡,鱼烂而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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