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媒。”那个老实淳朴,憨厚可爱的少年郎,借着贸丝的名义向我提亲。微风轻拂,有日光打在他脸上,蓦然觉得这张脸甚是熟悉。他拿出了一颗蒲公英,当年那个小胖墩,如今长开了,也算有了些许棱角。
倒是有些怀念。
我家世世代代的做丝生意的,算不上大家大户,但也没必要嫁到有钱人家攀高枝儿,更何况这个小胖墩儿我最熟悉,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总不能亏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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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总有些顾虑。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即使我们彼此熟悉,也要按照惯例来吧。可他眼皮微垂,声音低沉:“还是说,几年未见,你已有了心仪之人?”
我没有说话,但也没否认。
我想起那天桃花树下偶遇的翩翩少年郎,一袭白衣衣诀飘飘,弹的一手好琴,吹得萧也好听极了。
我注意他很久了。但他总是独来独往,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可远观不可亵玩。
只是每周他都会来我这里买丝,说要给心爱的姑娘亲手做一件嫁衣。
我抬起头,看了看氓略显焦急的脸,听着他做出的一句句承诺。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到现在也十年有余,你是我终生的挚爱。”
“十年了啊,我等你十年了,儿时是过家家,如今我有足够的能力让你成为我的娘子了啊。”
“日月之心,天地可鉴,这都不算爱你,你还想让我掏心吗?!”
他焦急的说着,脸涨的通红,甚至有眼泪落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对我,怕是动了真情了。
我也红了眼:“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啊,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在这之间,白衣公子也来过一次,他说他心爱的姑娘结婚了,而我也将要嫁与他人,他想来我这里买最后一次丝。顺便祝我们百年好合。我满心欢喜的答应了他。
洞房花烛夜,他像变了个人一样,用着极大的力气扼住我的脖子,用着一种奇怪的语气说最温柔的话:“乖,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来,叫声相公听听。”
不知为何,我很害怕。
鬼事神差的,我羞红了脸说了一句“相公,我害怕。”我想逃跑了。
三年了,物是人非,一切都是原样,又好像一切都变了。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婆家人从未用正眼看过我,他也一直没停止过对我的打骂,所有不堪入耳的话都对我说出来,他身上再没有当年那个憨厚老实的少年影子,他甚至和我的婢女阿秀走到一起,当着我的面卿卿我我。
呵,他不能生育,仿佛是我的不对,他的错误,全都由我来承担,我苦笑,原来我满心欢喜的,嫁给了失望。
我和家里人诉说我的委屈,那些曾经疼爱我的哥哥们却跟说我不要再开这种没有意义的玩笑。算了吧,跟谁说也没用,谁也不信我。
静言思之,我居然可悲到只能躬自悼已。
我在河边洗衣服,那上面甚至还有氓与阿秀欢爱后的痕迹,我不禁悲从中来,“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我思忖半晌,提笔道:“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幽远。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年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夫则一言十口,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犬一处。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迁本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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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看着河流。
跳了吧,就这样吧。与其受了他们一辈子气,不如就这样算了。
我闭眼,刚要跳下去。
“姑娘!姑娘三思啊!”
我回头一看,那位白衣公子,微微一笑,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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