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
林芳躺在沙发上，毫无睡意。
外面的雨下得淅淅沥沥，这样的夜晚，注定是不眠的。
风依旧刮着，好像比白天还要猛烈些，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呜声。
林芳不怕这样的风，不怕这样的雨，也不怕这样的风声。却怕走进那个熟悉的房间。
一切似乎都没改变，就像只是她昨天出了个门，今天就回来了。这种熟悉感，也让她无端地恐慌——生活，也许又要回到原点了吧？
“你……回来了……”眼前的郑勇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两个小儿子已经扑在了林芳的怀里，小嘴瘪着，巴巴地就要哭了，委屈得很。
林芳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四年前，林芳生下了这对双胞胎儿子，产后大出血，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你们吃饭了吗？我去做饭。”林芳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要往厨房去。
“我去吧！你带着娃儿些去看电视吧！”郑勇拦在了前面，林芳只得带着孩子去了堂屋。
郑勇的心里其实是矛盾的。
昨天大妈打电话告诉他的时候，无名的怒火马上就烧遍了他的心——林芳当初不顾一切的离开，让他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而这大半年独自一人抚养大大小小三个孩子，也让他心力交瘁。
两个小儿子整天哭哭啼啼地找妈妈，让郑勇更加难过。为了一家人的生计，郑勇有时忙得顾不上孩子，三个月前两个孩子打打闹闹，小双从楼梯摔了下来，脸擦破了，更把郑勇心疼得，越发自责自己的无能。
念初中的大儿子郑强倒不吵不闹，只是变得沉默寡言了。
村里总有多事的人逗两个弟弟——“你们的妈妈跟人跑了，不要你们了！”总惹得两个孩子大哭一场。
一次又有人在逗乐，刚好被放假回来的郑强碰到，愣是冲上去把那人打了一顿，还把人打伤了。
郑勇带着郑强去人家里，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可郑强就是不肯认错。
“他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家的事！招他惹他了吗？！”郑强转身气冲冲地走了，留下郑勇束手无策。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并没有说错，可人倒霉了，活该被人看不起啊！
灶塘里的火舌滋滋地舔着锅底，锅里开始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腊肉的香味随着水汽飘了出来。电饭锅里的米饭已经熟了，饱满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厨房，飘散到空气里。
“你恨我吗？”
林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低低的，满是疲倦。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应该，不恨你吧……”不知何时起，郑勇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恨，也不再有爱。他觉得林芳对自己来说，已经是一个亲人了。就是似乎不管犯了多大的错，最终都能原谅的那种亲人。
林芳面对着郑勇，搬了张凳子坐下来。
郑勇的脸上映出的火光，跳跃着，让林芳的思绪有些纷乱。
半年多没见，他老了。
林芳看着这张脸，熟悉而陌生。
“准备准备吃饭吧！你肯定饿坏了吧？”郑勇起身拿了个小盆，把腊肉夹了出来，又往锅里放了些白菜进去。
两个小儿子见妈妈不在了，慌慌忙忙地找来了，抱着林芳不肯松手。
林芳紧紧地抱着孩子，眼泪又流出来了。
“大双小双，你们去帮妈妈拿碗筷吧！妈妈饿了！”郑勇把切好的腊肉端上桌，两个小家伙抢着去拿碗筷去了。
冒着热气的腊肉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色泽红亮，晶莹剔透。林芳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着，她感觉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久违的美味了。
也许骨子里的自己，就跟高贵优雅无关吧！
“难怪那个男人会这么快厌烦我，原来我就是个土包子。”林芳在心里默默地自嘲了一句。
“多吃点吧！看你都瘦了。”郑勇的关心，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
她已经做好了被羞辱一番的心理准备。
可是，郑勇却……
林芳看着眼前这个老好人，默默叹息着。
“大侄子！”抬头一看，大妈已经现在厨房里了，“哟！还在吃饭呢！”
林芳不回答，郑勇倒起身了。
“大妈，来一起吃饭吧！”郑勇一向都是那么和气。
“不了，我吃过了，”大妈推辞着，把手里的一袋鸡蛋塞在郑勇手里，“我说给你们拿点鸡蛋来。”
大妈边说边瞟着吃饭的林芳，林芳依然不理睬。
“没事带着娃们去我家玩嘛！”大妈像是对林芳在说，林芳却只吃饭不说话。
“大妈你坐会儿吧！我给你拿碗筷去！”
大妈一把拉住了郑勇。
“我还要回去给菜撒些肥料呢！这不趁着下了雨，省得我以后还得担水呢！”大妈见林芳并无留她之意，找个借口就要走。
郑勇拿起没煮完的一颗白菜，硬塞给大妈。大妈嘴上说着不要，却也半推半就地拿着了。
“我走了，走了哈！”大妈笑着要走。
林芳给大双夹了一块肉，又给小双喂了一口饭，对大妈还是不理不睬。
“我送送你。”郑勇跟了出去。
“不用不用。”嘴上这样说着，却也让郑勇陪着她一起出了门。
“你这媳妇儿是讨厌我吧？怎么一直拉着张脸。”在侄子面前，她倒没几分忌讳。
“林芳是饿了，没讨厌你的意思，大妈你别多想了……”郑勇赶忙解释到。
“哼，被人甩了的破鞋，脾气还这么大！装能耐嘛！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大妈愤愤地絮叨着，“真是不要脸，还敢回来！呸！”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