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啊！我宁愿做你家的一条狗

文／吻尘

1

儿呀，娘昨天去菜市场， 想拣起菜贩卖剩的菜叶， 和一个空空的水果箱。不小心碰脏了一个姑娘的花衣裳，那个姑娘回过头，狠狠地说： “狗东西，慌什么慌？ ”听到这句话，娘好高兴。因为，儿呀，娘好想做你家的一条狗 。

儿啊，你上了大学，找到了好工作， 还住上了大楼房。 你找了个娇媳妇， 还买了汽车，彩电，电冰箱。娘还住在老屋里呀， 下雨的时候， 和你爹直望着房顶，希望老天爷行行好，不要再下了，再下，晚上真不知睡哪儿了？

儿呀，娘好想做你家的一条狗。你很少打电话,你说，电话费贵呦！ 你还要省钱为你家的狗狗买狗粮。你爹变得爱唠叨了，你娘什么事也都健忘。

天天看着你的照片想：儿呀，娘什么时候也能吃上那香喷喷的狗粮。儿呀，娘好想做你家的一条狗。 天冷了， 你为狗铺个温暖的窝，不忘记给它补充营养 ,还给它买了一件漂亮的花衣裳。 你爹糊涂了，炖白菜时，总是放了盐来又放糖。还总唠叨着，说我忘记了给他补那件旧衣裳。

儿呀，娘好想做你家的一条狗。晚上，你牵着狗去散步。它摇着尾巴，你晃着脑袋 ——真是好风光! 儿呀，什么时候带你爹娘去散步呀？ 你爹的腿脚不方便，你娘的风湿病呀，都好多年了和你的年龄一个样。

儿呀，娘好想做你家的一条狗。那一天，狗病了呀。你和你的媳妇慌里又慌张。你们带它去看病，还买了白金、肾宝、葡萄糖。

你爹的哮喘病犯了！娘背不动他, 三更半夜，幸亏邻居把他抬上床。

听说，有个女人踩死一条狗，你愤怒了，骂她是禽兽，骂她全家都死光。你说狗也是生命呀，你说狗比人强。

儿呀！你说得对，娘也觉得，养狗要比养儿强。狗也会生仔呀，娘有一个愿望，希望来生做你家的一条狗。

2

一个妈可以养活两个娃，但两个娃却养活不了一个妈。

我有两个儿子，要知道当年在农村，生了儿子是如何的风光。尤其是连着生了俩，婆婆欢，老公喜，连左邻右舍都投来羡慕的眼光。说我肚皮争气啊，养儿防老，老了就有着落了。在缺衣少吃的光景里，生了儿子在月子里虽没有大鱼大肉，但总能填饱肚子。

邻居家三凤她妈，连着生了三个丫头，在月子里不要说吃饱，光是受婆婆的气的都受饱了，婆婆还怂恿他儿子将她赶出家。儿子想到三个丫头如果没妈，得有多可怜，硬是没从了他妈。

我和我老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大字不识几个，但深知“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的道理。尽量让孩子们多读书。

但读书这件事也强求不得，得有天赋才行。大儿子生来就老实，干活的力气倒是有，但读书总是提不上兴趣。小学毕业后，未考上初中，就闲置在家里帮着务农。

生性木纳的大儿子，当年娶媳妇时我是操碎了心，跑断了腿。媳妇虽然五短三粗，但干农活是一把好手，总比打光棍强。为了成这个家，样样都得依着她。后来儿子学了泥瓦匠，汶川地震后，农村修房能享受政府补贴。大儿子的活从年头忙到年尾，没少挣钱，但他却掌握不了财政大权，工资全交给媳妇。

媳妇对她儿子那叫一个百依百顺，要啥买啥，玩具都有一大堆，吃的尽挑贵的买，那叫一个舍得。

在我和老伴面前，什么都斤斤计较，精打细算。有一次我米坛里没米了，去儿那借了一碗，后来把这事给忘了，媳妇硬是支着孙子来把米要了回去。我想啊，我要多少米才能喂大我儿啊！

我和老伴一直相依为命，以前自己还能种地找食吃。后来老伴走了，我因风湿关节炎手指变形，疼痛厉害。年轻时用力过猛，脊椎早已变形，背驼了。膝关节也因下田过多，一遇天气变化钻心地疼。

我干不了活了，我成了一个吃闲饭的废人。这以后的日子就得靠这两个儿子了。大儿子在家做不了主，全听媳妇的，媳妇硬是斤斤计较，平时在家都不给我好脸色，如果投靠了她，以后的日子那叫一个难熬。我思来想去了一个晚上，还是去找小儿子吧。

我的小儿子一直是我的骄傲，村里人的榜样，自幼上学成绩总是班里前矛。当年考大学十里八荒的也就是他考上了。

我们老俩口啊硬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下小儿出息了，转了户口，吃上皇粮，进了城。成绩好的小儿子，硬是未干过什么农活，读书这一路，也花光了我们多年省吃俭用的积蓄。

我想，小儿应该会收留我。

一大早我起了床，找了一件多年都舍不得穿的好衣裳，尽量让自己精神些。

当我敲开小儿子家的门时，他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虽是让我进了家门，但我浑身不自在。那天是星期天，儿媳妇子兰貌似还未起床。

坐在沙发上，我鼓了很大的勇气给儿子开了口，说明来意。儿子反应特别强烈，但又特别小声，可能不愿惊扰了在卧室睡觉的妻子。

儿有些为难说道说：“妈呀，你知道我买这个房都是子兰她爸妈出的，她们都没来住，你到好，未出钱，还想来住新房？我怎么给子兰讲啊？你不为难我吗？”

儿子的话也在理，我也没反驳什么，但像一根针深深地扎在了心上。

回家的路上，我泪眼模糊，踉踉跄跄，原本一个小时能到家，我硬是走了两个小时，感觉背上背有一块石头，硬是走不动步。走几步，停一下，仰头问苍天：“养儿不是防老吗？”苍天也不回答我。

一路上我边走，边想，儿是在怪我，买房未出钱啊！

“儿啊，你知道吗，当你说这个话的时候，我的心在滴血啊……你是在怪我，你买房我未出钱吗？但凡我有钱，我不拿出来吗？你上高中，读大学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当妈的已尽力了。”这些话我憋在了心里，硬是没说出口呀！

3

村委出面解决：大儿，小儿轮流收留我。

小儿子以购房我未出钱，拒绝了我；大媳妇以小儿子读书花钱多，应该让小儿赡养我。走投无路的我找到了村委会，后经协商解决以月为单位轮流住。

首先从大儿家开始住起。我那大孙子得吃好的，每天两锅煮，孙子得开小灶。他们有时忙，我就给孙子煮，我煮的，孙子死活不爱吃，还去媳妇那告状，说奶奶煮的难吃死了，吃在嘴里都给吐出来，还不依不饶地跺着脚，恶狠狠地看着我。

媳妇本来就是大嗓门，这下声音可了得，厉声道：“她现在就是吃闲饭的了，活一天算一天，别指望她什么？”

在大儿家，孙子吃好的，我吃的最多的是剩饭和剩菜。但凡有好的，新鲜的菜我都不敢多挟，难得惹来媳妇指桑骂槐的臭骂。

有一天，见我儿子在喂孙子的饭，孙子东张西望不想吃。突然想起这样一首诗：

隔窗望儿喂孙儿，

想起当年我喂儿

我喂儿来儿饿我，

当心你儿饿我儿。

儿子啊！我宁愿做你家的一条狗

一月到期了，我又得寻下一家落脚。当我用驼着的背，背着简单的行李敲开小儿子的家时，迎面跑来的是一条肥硕的狗，上窜下跳，张牙舞爪，俨然把我当成了一个小偷。

儿子和媳妇都不在家，开门的是子兰她妈，我的亲家母。亲家母有工资，自然是看不起我们乡村老太婆。

一进门，就趾高气昂地交待，什么该碰，什么不去碰。操作不来，用坏了，赔不起。

我在这个家，俨然是个外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怕说错话，做错事。

做什么事，亲家母都防着我。家务活想去搭把手，硬是说我连碗洗不干净，还能干什么？

我对路不熟，不敢轻意出门，怕找不到回来的路。没有熟人，没有朋友，连电视都不敢随意开。

家中的狗倒成了他们心中的宝，取名“欢欢”，一会儿上窜下跳，一会儿汪汪直叫。有事没事尽往儿子，媳妇怀里钻。

天气转凉，媳妇给欢欢穿上了新衣服，呆在家里发闷，晚上又同儿子带它出去溜湾，如遇欢欢身体有些不适，他们硬是急得忙里忙外。而我，前几天牙疼，都说牙痛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我都不敢说出口，怕花他们的钱。思来想去，在这个家，连狗都不如。

寄人篱下的感觉，一个月时间我感觉比一年还漫长。

这个月有31号，多一天。30号这天，亲家母一早就对儿子说：“你妈东西收拾好了没？”

有自知之明的我，为了儿子不受气，悄悄地出了门，向菜市场走去。我尽量去菜市场捡些剩菜叶来凑合一下。遇到了废纸板，矿泉水瓶，我也放进了事先准备的袋子里……这时，不小心碰脏了城里姑娘的花衣裳，她骂我是狗东西，姑娘你知道吗，你骂我，我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我真的想当一条狗啊！

（发生在身边的真实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