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

文/孔昭

大概每一个人都得经历一次一个人的旅行，并不用繁帙华丽的行囊，也无需闻名遐弥的目的地，不必在意“智者乐山仁者乐水”的古语，也别在摹仿中按图索骥，不一定旷日持久，也不一定非得看过物换星移。因为它只是一次仅属于你的旅行，所以随心所欲。过程中没有名利的牵绊，也少了诸般事务的繁忙。沿途看过的风景或许值得一生铭记，流年漂泊总选择随遇而安。走过的路都成为不朽的烙印，年少时的梦都镌刻成最美好的记忆。

这就是一个关于旅行与回忆的故事。

01.

“好长的坡道啊。”坡道旁，种满了桂花树，散发着八月份特有的香味悠长。这不是动漫clannad中的场景，而是赵源面对这陌生的城陌生的路后发出的感慨。高考失利后，赵源任性一人开始了他自称“流浪”的出逃，或者说，另一种意义上的旅行。

沿着坡道一直走，一直走，你会遇上什么。毕竟是在现实生活中吧，就算这的工业化污染少了太多太多，也不至于有那样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完美邂逅。赵源这么想着，差点撞上桂花树。

这座城市的确是赵源理想中应该到达的地方，空气清新，风光秀丽，没有特别闻名的景观，却给人一种彻彻底底的古朴质美。无论身在何处，总是见得到树的，而马路上的行车也不多，整个城市的步调都是慢节奏，像黄昏下倚着公园长凳酣眠的老人，又像江边孤舟独钓寒江雪的渔翁。

赵源终于走完那条坡道了，很好，没有那种浪漫经历扰乱他难得清净的心境。别人是难得糊涂，他却总是浑浑噩噩，本来成绩不错上个好一点的一本没啥问题，却因为糊涂填错了三门考试的答题卡，最后得了个压三本线的结局。

赵源不愿读三本，也不想听家里人叨叨扰扰的抱怨，于是选择了一种某种程度上有些极端的方式，凭着从前瞎写小说积攒起来的稿费，坐上火车踏上他的征途。他看过一篇文章，于是同样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绿皮火车，因为作者说绿色是象征火车落后的颜色，开到的都是些不发达地区。他已经受够了他身处的上海市，霓虹灯下的夜让人眼花缭乱，心里尽是不真实的错觉和失落。

赵源长舒一口气，准备漫步至更远的地方。

02.

可能你会觉得赵源有一种不符合那个年龄的成熟吧，事实也的确如此。但他的成熟既不是社会逼出来的，也不是经历变故之后心中阴暗的衍生物。你一看见他这个人你就明白，他的成熟究竟从何而来。

他不像那种走在路上痞里痞气的小青年一样有爆炸式发型，而是复古气质的平头，只不过现在长长了；他从来只是一件白衬衫加牛仔裤，干净而明朗。他的眼神极于暗沉，但又不是忧郁的气息；他总是随意哼几句词，其实他本身就具有诗人气质。

成熟是一种状态，赵源身上的成熟是无法解释的状态。

此时正值七月盛夏，六七点的天空还是一片澄澈，赵源就籍着这大好的天色，继续他的个人之旅。他似乎早已把寻找夜晚归宿的地方这茬给忘了，以他的性格，大概会找一个有情调的酒吧，喝上几杯高浓度鸡尾酒，放上几首美式抒情慢摇，然后沉沉睡去，等到第二天酒保把浑身散发酒气的他赶出去。

这的确不像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会做的事情。好吧，刚才那只是一种没有根据的臆想，这只是他的第一次个人旅行，没有任何苗头证明他会这么做。

的确，他只是拿出他珍爱的老式单反，拍了好几十张他眼前所见所爱的风景，然后就随意找了一家小旅馆，算是暂时住下了。夜风从窗边吹过，全部都是夏天的气息。

03.

不知待了多久，这天赵源在街上碰上了一个流浪吉他歌手，其实他觉得这个歌手和自己是一样的。自从那次出走之后，换掉了手机卡，QQ微博微信贴吧豆瓣人人一律绝缘，他觉得自己快要成梭罗了，但梭罗是他的偶像，于是他又在心里补了句“我怎么可能比得上梭罗”。吉他歌手的落魄气息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决定为之驻足，听听他接下来的歌。

是朴树的《生如夏花》。“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火将熄灭永不会再回来。”

赵源很喜欢这首歌，于是在吉他歌手放在前面的帽子里扔了一张十元钞票。为自己欣赏的东西花钱从来不吝啬，这就是赵源的金钱信条。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钱足够他再挥霍了，大方出手之后，他得多考虑考虑接下来的打算。

不过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这样的城市居然也会有大学。但带入思考之后却发现这样并不违和。但微妙的事情出现了，他高中班上的一个女生居然报了该大学，他们在某条不知名街上不期而遇。

女生大大咧咧地问，是赵源啊，你怎么在这？莫非我们现在还是校友？

赵源支支吾吾地“嗯”“啊”“哦”了几句，继而尴尬地问那个女生，“你能借点钱给我吗？”

女生也很爽快，他乡遇故知，终归是有些激动的。家境不错的女生随手抽出一叠钞票，然后递给赵源，说“等手头宽松再还不着急啊”。

赵源接过钞票，忽然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城市了。因为这场行程已经染上了物质的气息，何时落魄至此。

04.

于是赵源踏上了又一辆绿皮火车，起点到终点只有一百来里那种。该车磨磨唧唧，几度停留，赵源看着周围缓慢流过的山树城，觉得这大概就是陆游所引“幸有舟楫迟得尽所历妙”。虽然他不能“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但他也觉得，这样还不赖。

终于到了。像走那条坡道一样，由地理而言明明是短途，却漫长到仿佛时光停滞，岁月无声。赵源走下火车，想可能这不仅仅是这趟火车的终点站，也可能是自己旅行的终点站。他是有想过这次近乎不顾一切地叛逆旅行的意义的。但各种冗杂的心绪交织在一起，使他没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不管了，先看看这里有些什么。赵源安慰自己。赵源同样是第一次到这座城市，但却觉得它像是记忆熟悉的老友，彼此相知相惜。这个城市不知为何使人联想起王维笔下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因为它仅仅凭借简约的几何图形就为自己营造了开阔雄浑的意境感，与以一千多年前盛唐的诗人恰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赵源也开始作起诗来，虽然眼前所见之境原不属他所擅长的范围。但王维本山水田园诗人，却同样可以写出如此这般大气的边塞诗句，只要心意相通，为文处自然顺畅。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赵源甚至不知道是几号星期几。他只是随心所欲地描绘他眼前和心中所见所感，像一个真正的诗人一般用心，而不是从前那种兴致所致的小打小闹。

终于，他决定回去，复读。什么成熟，那都是表象。写诗过程中他想明白了很多，其中有一条是“只有你先适应这个社会才能去反抗它”。他还欠着那个女生一笔巨款，而他从没有问父母要钱的习惯。他想以后就这么无羁无绊的写诗，在那之前先做好该做的准备。

05.

故事已经到尾声，而我们终究不知道赵源这次不知其期的旅行究竟有何意义。据说赵源后来在高考中得到清醒的发挥，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学，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他的未来是否真的可以如他自己设计的那样无拘无束，最终是需要经过时间来验证的，我们只是旁观者。

我们渴望远行，却又迷茫不前。我们没有勇气，所以不明白赵源的奋不顾身。

但有一点我们是可以知道的，旅行的意义，其实就在于自己去到心之所向之地，然后寻找星之所在。赵源大概是找到了他的星星吧，我们还得自己经历这样一次旅行，才能明白它所留给我们的独一无二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