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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兰河传》阅读随笔——梦里不知身是客

《呼兰河传》阅读随笔——梦里不知身是客

作者: 漫漫榻榻米 | 来源:发表于2018-08-06 20:12 被阅读0次

    作为东北人,看这本书首先就很有亲切感。

    100年前的松花江流域这片土地,和100年后的今天那么相似。那些气候冷暖,风土人情,似乎穿越百年的时光,依然坚守着自己并且极赋生命力。读着那些文字,遥远而亲近,熟悉却又有新奇,这种读书的体验非常奇妙。

    我家距离呼兰只有两个小时车程,然而从小到大居然没有去过呼兰,更别说拜访萧红故居了。为什么呢,东北的土地十分广袤,夏天就是一片一片的绿油油的庄稼,冬天就是一望无垠的白雪皑皑,偶尔有那么几个房屋院落簇拥在一起,仿佛聚在一起取暖似的,这是东北的四季风光。到现代,聚集出了县城和村镇,可大体都是一个样,况且又距离那么远,所以实在没什么到别处去看一看的必要。

    又因为如此,读呼兰河,仿佛在读自己的从小生长的地方。

    开头当然要说冬天,东北那么冷,可东北的孩子还是喜欢冬天。书里说,大地冻裂了,水缸冻裂了,车夫的手也冻裂了,馒头掉在地方就冻得硬邦邦,南方的朋友们没办法想象吧,这不是修辞,也不是夸张,是真的冻裂了!其实,这威力巨大的冷空气并不完全带来了破裂,也带来了美感。

    我没有在除家乡以外的任何地方看到过霜花,那是我的认知体系内,最透明最奇幻的植物。叫它植物,是因为它的形状。我记得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烧煤取暖,晚上睡觉之前把炕烧的火热,在火苗上面压上煤,等着它烧完自己熄灭,因此后半夜屋子就凉了。人们此时已是睡得很熟,梦里还是热乎乎的。早上醒来,发现鼻尖有些凉了,屋子都凉了,床头那杯昨夜剩的水都是冰冰凉的。这时候,拉开窗帘就能看见霜花了。“霜花”这两个字,本身就很美。霜,是冰冷,还带着那么一点稍纵即逝的感觉,一不留神,它就被太阳带走了,因此这个字,让人珍惜。花,是纷繁的,热情的,花开是肆虐的,无拘无束的,忘情施展的。所以霜花,像一个外表冰冷,内心火热的“冷”美人。霜花的纹路千奇百怪,但大体上都有一定的规律性,有的像一堆均匀铺散的羽毛,有的像一棵植物,不知这颗植物上长的是叶还是花,有的像雪,像放大上万倍的小冰晶,十分规则又相互挤压。沿着“植物”的根茎往上走,常常就花了眼,也不去再重新寻找纹路,就迷失在那一片晶莹透彻之中。目光再往上走,边缘渐渐模糊了,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冬日里太阳的光竟然也是暖的!暖到把霜花都驱散了。不过没有关系,第二天,霜花还是会来的。小时候的我可以盯着这霜花看,直到它被光线彻底消融。一边看还要一边惊叹,大自然是最神奇的画师,可以画出透明的画,还那么精巧别致,那些“冰美人”都是有生命的,都在呼吸。

    雪,当然是美的。搓绵扯絮一样的鹅毛大雪有它的美感,路灯下的慢悠悠的细雪也有它的美感。落在地上的雪呢,薄薄一层是不过瘾的,能踩出声音的雪才能叫做雪呀。马路上的雪就任人们去踩,任车辆去碾压,直到马路变成白色的。路边的雪,是松软的,上面一定是有脚印的。大家都会避开已经有的脚印,去自己踩一个完整的,不仅很有成就感,还能听到雪的声音。雪是有声音的,咯吱咯吱的,雪也是有形状的,你想让它是什么形状都可以。田野上的雪就没有那么多人可以看到了,一望无垠的雪,白的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那白色的天地,望不到尽头,看一眼就知道曹雪芹说的“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是什么意思了。贾宝玉如果真的走在那片无垠中,大概不会想起什么,也不会牵挂什么,他的世界只能剩下他自己。

    可能是因为冰雪的色调太过单一,生活这里的人们就总是鲜艳的。传统的棉袄一定要是绿的或者红的,上面可以有鲜艳的大的花色,颜色都是纯粹的,没有一点过渡色。这样的棉袄,走在雪地里,真的是既撞色又和谐。窗花是用大红纸剪的,完完全全的红色,没有一点杂质。扭秧歌的队伍衣着也是各种纯粹的颜色拼接,敲锣打鼓的用力舞动着红红绿绿的带子,仿佛要把那些颜色甩到天空之中,甩到雪地上,甩到人们的棉袄上。天气越冷,这些人文符号就越彰显着它的热情。

    夏天,就换了一个颜色,但是也有不同。六月是青绿色,七月是翠绿色,八月就是墨绿色。到了秋天呢,就是金黄色。一年四季,东北的土地就在绿色、金黄和纯白中交替。金黄色出现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要开始干活了,农民这时候往往是劳累并且喜悦的。相比之下,还是绿色对小孩子们更加有趣。

    萧红笔下的呼兰小城总是寂寞的,她家的院子总是冷清的,尽管那院子里住着形形色色的人,发生着悲欢离合的事。我想,萧红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大概是一种清冷的心境吧。1940年,她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她那么年轻,就已经经历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在香港回想起给她童年温暖的家乡,她只能把记忆中的一点温存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出来,细细的观察,慢慢的回味,又轻飘飘地落在纸上。那里是否一切如故,还是战火纷飞,她都不得而知,只知道“那里过去生活着我的祖父,现在埋葬着我的祖父。”一切只能“就记在这里了。”梦里回到那片土地,再看一眼祖父的后院,再望一眼祖母房中的座钟,再尝一口蘸着白糖的黏糕。夜幕降临,依稀中从远处漂流而来的河灯,带着遥远而有温度的记忆,忽明忽暗的闪烁一会儿,又像远方而去。耳边还有隐隐约约的热闹又空旷的跳大神的声音,是否还是从隔壁传来的呢?这样的梦境,也许醒来真的只剩下那一句:“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似,为什么这么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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