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故乡

作者: 宅宝宝 | 来源:发表于2019-04-12 14:59 被阅读0次

                                                                 走不出的故乡

                                                                             ——由《呼兰河传》想到的

    萧红在离开呼兰河的时候,还没有为自己取下“萧红”这个笔名。离开的时候是只想着离开,外面的世界太辽阔,太适合自己,怎会有心情去构想一个长篇——为了呼兰河而作的长篇。那时候,她甚至觉得连回望一眼都是多余的。能让自己眷恋的,只有故去的祖父。只是她没想到,那个后花园也附身了似地,跟着她走了,走南闯北,漂洋过海;呼兰河城里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成了闪入她脑海里的一个个影像;呼兰河城里的故事太庸常,窜合起来竟是一首长长的诗,即便是后来的《呼兰河传》也记述不完。

    写下《呼兰河传》的时候,萧红是在香港,身体已经很是欠佳。茅盾先生说,萧红是带着寂寞的心境写下的这篇小说。我总觉得在这寂寞之外,还应再有点别的,憧憬太无边,牵挂又有些勉强。

    萧红是用第一人称写下的《呼兰河传》,这部像自传却又不全是自传的小说记载了呼兰河城里血肉分明的一些人——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大花园里尽是活物,蝴蝶、蜻蜓、蚂蚱……,和它们在一起,“我”可以由着自己稚嫩和天真,长大也并不是一件迫不及待的事情。“我”的后花园比鲁迅先生当年的百草园辽阔,丰盈,更有情趣,却也像滋润过冰心心灵的海水一样,让懵懂的“我”心潮漫漫,并开启了“我”对万物灵性的思考。可以说,在后花园里长大的“我”是一个解事颇早的孩子,并以幼小的心灵思考着呼兰河人不曾想过的问题,用自己有限的见地质疑着呼兰河几百年几千年来约定俗成的思想意识。家里因为祖母的去世而热闹起来的时候,“我”有机会和几个大的、小的伙伴做新鲜的事情。走出了自家的后园,来到更大的地方,即刻想到“是不是我将来一个人也可以走得很远?”过了南河,在一个“没有人家,也没有房子”的地方,“我想将来是不是我也可以到那没有人的地方去看一看。”在还没弄明白远方是一个什么概念的时候,远行的心便已开始欲动。十多年的时间过去,苦难和漂泊相随,有散文和小说问世,却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让自己提起精神的大花园。哪怕花园里的一切都是寂寞的,寂寞的生,寂寞的死。

    萧红的爱情极具传奇色彩,大抵是因为她对爱太过执着和渴望,可是在经历了几番波折后,她才真正意识到,只有祖父为她注入过有关爱的血液。祖父是温和的,有一颗慈爱的心,为人宽厚,懂得“爱人”,萧红的任性或许跟祖父的宠爱有关。在她的文字里,祖母不如祖父慈祥、温和,萧红在心里与她树敌,源于祖母用针头扎了她的手指,但萧红的叙述又极具客观。当“我”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翻出来“有些个快要腐烂了,有些个生了虫子”的东西时,祖母会说“这是多少年前的了!这是你大姑在家里边玩的……”说这些的时候,祖母应该是用平静的带有回忆式的语调。在呼兰河,祖母是 “正常”的祖母,祖母也把什么都看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她身边的“小死脑瓜骨”却是一个会记仇的孩子。孤独的飘零着的萧红躺在香港的一个病床上回忆起过去的种种,是带着一种客观的带有宽容的心情进行叙述的。还有母亲,确切的说,是继母,当“我”看到储藏室“蓝翠的耳环或戒指,……母亲就常常随手抛给我一个”,“治胃病的药,母亲吃着,我也跟着吃。”只不过,从冯歪嘴子处买来的年糕,“母亲吃完了也说够了,意思是怕我还要去买。”但每一次吃,还是有“我”一份的。没有母女之间的情分,但终究也曾是家人。去世前的萧红,总算是明白了这一点。身为地主的父亲,残酷,冷漠,和那个年代的呼兰河里所有的地主一样。萧红是没有体会到父爱的,正如她曾在散文中所提到的那样,周围的男人都是和父亲一样的,舅舅也是一样的。萧红当年的出走跟父亲的残酷有关,但在《呼兰河传》里却未曾提及,没有过于控诉。过去的激烈的反抗一定隐没了许多。呼兰河里的人充满了悲剧色彩,萧红是多么担心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一个,但是,小团圆媳妇的婆婆以及周围的人,那些以冯歪嘴子一家为笑料的人,其实也都是良善的。

    呼兰河城的生活是刻板的,单调的。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这类节目变得尤其隆重。喜庆到无聊的跳大神,卷走了小团圆媳妇的冤魂,“我”却无处控告,小团圆媳妇的婆婆以及周围的人只不过是循着“几千年传下来的习惯而思索而生活”,只有祖父说“好好的孩子快让他们捉弄死了”。冯歪嘴子和王大姑娘在一起了,没有得到任何祝福,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呼兰河城却因此又沸腾了,这是一个破天的新闻,一直到王大姑娘死了,他们的二儿子会拍手了,人们还迟迟不愿转移琢磨自己那悲苦又愚昧的生活。有二伯的说谎和偷窃里略带可爱,老厨子做着奴隶却瞧不起另外的奴隶们……闭塞的呼兰河城里没有优美的故事,因为充满着自己童年的回忆,萧红是忘却不了,摆脱不了的。

    萧红在散文《初冬》里提到弟弟劝自己回家的事,她用摇头作答,并说“那样的家我是不想回去的。”深嵌骨头的块垒卸不下,用决绝处之是最好的办法,那时的萧红没有想要妥协。当她继续经历了人生的罹苦,感知到人情冷暖,尤其是经过颠簸的爱情之后,她已经三十岁了。三十岁的萧红再回忆过去时才发现那个一到冬天,便满地裂着口的呼兰河城有着她独特的色彩,她的语言和情绪也犀利不起来了。于是,在这战火来袭,健康堪忧的情况下,她选择用笔用心叙写出心中的故事,往事历历,不用构思,不需线索,信由过去的一切在纸上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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