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是农村的。我是农村的。

小的时候在农村长大，初中去镇上读书，高中去镇上读书，大学去城里读书。假期还是回到村里。村里条件不好，买个东西都很困难。寒假短一些还好，能够度日。暑假就度日如年。

农村的夏天，感觉都是一样的，太阳光猛烈，照在身上跟火烧似的。没有铺水泥的路面，全是沙子，泛着黄色的光。村口总有一棵大树，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夏天的时候，树叶茂盛，树荫下总有几个大爷大妈在那里坐着，有的时候也讲话，但你也不想关心他们在讲什么，他们就好像日历一样，每天都在那里，看不清细节是什么。

那个时候村里总有个疯子，一个男疯子和一个女疯子。关于他们的故事有好多个版本，有人说男疯子是因为赌博，输了钱，借了高利贷，然后还不起钱，脑子被打坏了。也有人说疯子生来就是疯的。一出生就傻了。比起疯子，我们更喜欢称呼他为傻子。我们那里的农村土话，对疯没有什么概念。对傻却十分有印象，说一个人傻了是对他最大的耻辱。傻子听不懂，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冲着他喊傻子，傻子听的乐呵呵的。傻子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有的时候上半身穿了一件白色条纹短袖，有的时候没有穿衣服。傻子每天就游荡在每一条巷子，路过每一个人家，都会抬起头朝里面看，仿佛里面有什么很吸引他的东西。

小的时候我很无聊，不知道是因为我性格太过孤僻，别的小孩子都有朋友，我没有。好像他们玩的东西在我看来，并不是那么好玩，甚至有些无聊。我开始给自己找乐子。所以我打量起傻子的主意。我打算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一天，看看傻子一天都在干什么。于是我出发了。

我先是在村里的大院那里，找到了傻子，那个时候傻子正在角落里坐着，角落里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在说什么，嘴巴里念念有词，我不敢离的太近，就是远远的看着。忽然，傻子站起来了，他表情严肃，开始大院外面走。大院外面是一排排的房屋，房屋整齐划一，每条巷子都清晰可见，笔直笔直的。傻子除了大院往最右边的巷子走，我跟在他后面，他的步伐渐渐的快了起来，好像在追赶什么似的。忘了介绍傻子是个成年人了，他应该有20多岁。我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孩，跟上他加速的脚步，是有些累。

到了。傻子停住了，他在巷子的中间就停住了。他开始大哭，哭声惊人，哭着哭着，他跪下了，他双手捂着脸。我在他背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被吓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对他有概念了，知道他是个傻子，所以也勉强理解。

然后他对着右手边的墙，抬起他的手，用力的敲。仿佛这个墙是一扇门，他捶的好用力，我看着都疼。拳头撞击石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传到我的耳朵，我大为震撼。后面他又停了，从侧面我看到了他的表情，眼神空洞，呆滞。可能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吧，他本来好像就是傀儡，被什么牵引着走到这里，然后释放完能量，之后又消失了。在他身上的那股力量又消失了。

我看完这一幕，我就没跟了。

晚上回来，我和我爸讲了。他说傻子本来不傻，也不疯。是个很好的人。他有姐姐，有父母，但是他的家人都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