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近乎咆哮地追問,但因為得不到應答,久而久之,我把追問的目的忘記。
人生來就是個露底壺,壺底撕裂的形狀,便是我們的經絡和骨骼,但卻不自知。露底壺一個接一個出現在世上,努力的將自己盛滿,然後昭告世界,你看,我並不是空空蕩蕩的,然後,我們成就別人眼裡的幸福。
人生在世,總要尋求些什麼吧。喜寶說,她要有愛,沒有愛的話,要有很多很多的錢,沒有錢的話,就要有健康。在夢裡她反復深刨,那個異國面孔始終沒有來信,即使是在夢裡。夢裡都是求而不得,我覺得很殘忍。
讀完一本書,使我動容的點總是顯得虛無縹緲。在喜寶和勖存姿那裡,我慢慢開始了解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的深厚。千篇一律的感情道德故事里,出錢包養女人的,我對勖存姿映象最佳。接近暮年的成功人士總是愛靠近青春活力的身體,二者之間,赤裸裸的吸引。但區別于其他惡俗故事的是他了解她,近乎恐怖的了解。了解她的基本需求,她內心的情慾渴望,她的愛與不愛。我想,這是喜寶不願離開他的原因。現在我們所說的了解,只是對於另一個露底壺的花色、年份進行旁觀者式的誇讚,並不會將目光化作一束聚光燈,直直地探照進誰的心理。即使想要去探照又能如何呢,每一座冰山都只有頂端被陽光寵愛,至於底部,它就應該萬年見不到陽光,也不用被發現。不能被了解,是每個露底壺的通病,做不到了解,那麼是不是不應該再吝嗇讚美,所以我常讚美自己。
但我覺得女性可悲,女性也總是可悲的。要奮進,要功成名就,這似乎只是求得良人的階梯。我很懷疑這種思想是不是我們女性露底壺的基因和通病,誰也逃不開。喜寶似乎是為我們做了一個人生追尋的好例子,不是學習她的選擇,而是敬佩她的灑脫與承擔。不是來自五湖四海,不願困頓于廚房與愛,這便是我現在的狀態。我們終究是害怕自己的,露底壺總是害怕看到自己腹腔里什麼都不存在。如果壺裡有些糧食的發酵物,那我便要稱之為百年難得一見的美酒,但宿醉之後嘔吐的腥臭,只有自己清楚。
想要健康到百年歸世,也想在最年輕灑脫的時候去死。葉聖陶說,一口苦水勝於一盞白湯,一場痛哭勝於哀樂兩忘,的確是這樣,最怕的是無限空白,但露底壺就是露底壺,豐腴過後就是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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