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
世人都说林家杀敌无数,世代功勋,却因此损了阴德,数到如今的少将军林寒一辈,已经三代单传。
上天赋予林家英勇善战的天赋,便要褫夺一些福泽,林寒十六岁那年,父亲死于一场突袭,没有成功的战役。
从太祖起,姜庆两国的边境纷争便从来没有停歇。林家军不可一日无帅,消息传回京中的时候,国主下旨令林家少将即刻启程挂帅,母亲流着泪对林寒说,我宁愿从来没有过孩子。
可世上没有推倒重来,次日凌晨,林寒正式拜别母亲披甲出征,为了最快速度赶到边境,走了另一条捷径,错过运回京中的父亲棺椁。
那一战天昏地暗,林寒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将敌军困在临崖坡,歼灭兵士数千。年轻的将领杀红了眼,用一处刀伤和这场压倒性的胜利在三军心中替代父亲的位置,成为林家军新一任家主。
而临崖坡,正是林寒父亲战死的沙场。
日记
春末夏初的天气阴晴不定,没一会下起雨来,城市的霓虹灯在雨中闪烁成团,夜幕被渲染得模糊繁盛。
温年帮学生看完论文选题开车回家时已经六点,夜晚在逝去,她轻轻吹干头发,光脚去书架找书的时候,却愣住了。
第三层最左格多出一本书,浅褐色封皮上绣着木兰花,模样陈旧,她从未见过。
温年蜷缩在床头,指尖扫过泛黄的纸张,翻开第一页,“六月十四,新颜见久淮,今名仲辛。”
“六月十四,天雪见久淮,今名修齐。”
“六月十四,洛嬅见久淮,今名宁远。”
……
每一页,都是同一句话,只有名字不同。
窗外一声雷鸣,书册掉落在白色地毯上,声音被淹没,温年突然感到巨大的悲伤和无法安置的怅惘,眼泪似潮水般汹涌而出,她捏着衣领急剧呼吸。
久淮…久淮…
唐突
林家军驻扎在一处山脚下,依靠隐蔽的地形稍作休整。
深夜丑时,林寒起身,避开巡逻的兵将,孤身一人来到不远处的河边。盛夏里漆黑的山坳如同守护人世的神将,张开静默的翅膀揽住挣扎的生灵。
林寒轻轻解开衣衫,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剥开肩膀处粘结的血迹斑斑的衣料,纵使半个月来日日都在换药,还是没有一点起色,让人痛得脸色发白。
突然,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寒皱眉,一拽衣衫躲进河边巨石后,屏住呼吸微微探头去看。
是个黑衣男子。
十五的月华犹如轻纱薄幔,河水粼粼,把人照的无所隐藏。
青草刮蹭衣料的声音越近,林寒心中一凛,他亦发现了自己。这样的时间和行动,除了庆国探子,林寒无法想象还会有第三种可能,而受伤的自己,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山坳中虫鸣声咕咕作响,那人已来到身后,“谁在那里?”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别杀我…”微弱的女声从巨石后传出。
“出来。”男子的影子照在地上,随着青草晃晃悠悠,然后安静。
他看见女子从巨石后探出身子,利落的眉眼,长发垂在肩上,一双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却转瞬即逝,一时间有些怔忪。
她仓促回身,“别杀我,我只是来浣衣的,白天你们人太多了,我害怕。”
男子没有再说话,林寒握住身后的短刃,目光冷冽。
河水淙淙,他终于回道:“姑娘不必害怕,原是我唐突,这便走了。”
良久,林寒从巨石后起身,望向四下静默的山坳,人已不见踪影。
线索
那一晚,温年一夜无眠,把那本书册翻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曾经在纸上留下笔墨的人,用不同的字迹写着同一句话,记载着同一件事,同一个日期。
与其说是书册,不如说是日记,一本不知从何而来的日记,她仔细检查过门锁,找物业查过监控都一无所获,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出现,仿佛它从来就在那里。
温年陷在床上握着手机,房间温暖的光线反射在漆黑的屏幕,她看见自己紧皱的眉头。
久淮。
她打开笔记本,输入出现频率最高的这两个字,某个人的名字。
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找不到想要的结果。
温年一遍遍搜索着,那些日记里的名字,都没有记载。她渐渐颓然,窗外仍然疾风骤雨,雨点打在落地窗上的声音快速急躁。
终于,温年直起身子,在最后一句话找到了希望,“六月十四,惠柠见久淮,今名爱华。”
她看到一则2015年的新闻,惠柠图书馆建成30周年,捐赠者简惠柠,1932年生于上海书香门第,中国古典文化研究学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信息。
1932,距今88年,温年微微叹气,又想到毕竟是个线索,复又仔仔细细查了一遍惠柠图书馆,倒是查到了馆长信箱。
希望大了许多。
联姻
姜国林家军新帅领兵数月,挽狂澜于既倒,庆国眼见情势不妙,紧急派遣使者请求和亲。
一月后,林寒回京。
战争毁去少年人的年少轻狂,队伍肃静地走在管道上,远处依稀可见的,是他们守护的国都。
从前,世人都说林府少将军面容粗鄙不能示人,终日戴着狰狞的面具,而此战之后,人人都称颂十六岁的林寒,无人能出其右,奉为“护国修罗”。
百姓们夹道欢迎,中门大开,林寒率众将领越过喧哗的人群,甲胄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凛冽的光芒。
皇帝亲迎,林寒于宫前受封护国将军,为武将之首。
三月后,春风拂槛,庆国皇子秦久淮带着迎亲队伍来到国都,迎娶姜国的羽华公主,姜国皇帝嫡女,年十六。
那是一场盛大的国事,一箱箱嫁妆流水般从宫里抬出,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多得令人咋舌,车队披红挂彩徐徐出城,绵延不断。
寻找
温年寻得线索,一晚上思绪纷乱没有睡觉,接近凌晨才睡着,7点闹钟响起又急匆匆赶到学校。
夏天的上海闷热得像个笼子,办公室里空调发出呜呜的噪音,她打开邮箱,又关上,迟迟没有写邮件。
温年不知道是不是有必要,说到底不过是一本奇怪的日记而已,也许只是谁跟她开的玩笑。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但是,想起那本日记,内心总有奇异的触动,里面的内容与她一定有某种联系。
日光淡去,温年打开窗户,一阵清风迎面而来,凉凉的,令人心旷神怡。下午又下过雨,空气里的湿气还未散尽,涌入室内。
她打开邮箱,决定要问。
“馆长,见信安。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打扰您,只是最近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似乎与贵馆捐赠者简惠柠女士相关,因无法直接联系简老师本人,斟酌了很久,还是需要叨扰您转达,如果多有打搅,请不要见怪,不用回复即可,万分感念。
事情是这样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近日我家中突然出现一本日记,写着同一句话,其中最后一句话是‘六月十四,惠柠见久淮,今为爱华。’不知道是否与简老师相关,或者属于简老师所有。
实在打扰了,再次感谢,祝身体安康。”落款,温年。
缱绻
马车走了一天,已经出了姜国国都地域,傍晚队伍停下休憩。
掀开盖头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愣住了。
一时间寂静下来,外头宫人来请,秦久淮突然笑了,他跳下马车,向她伸手。
林寒望着他没动,秦久淮微微抬了抬手,“公主?”
她终是把手递到他手中,待站定,却被拉入怀中,她慌忙抬头,却发现他眼中抑制不住的笑意,仿佛河边相遇那晚的星辰。
一月后,队伍抵达庆国国都,举行大婚。
秦久淮没有拆穿她,甚至没有问过原因,没有问她的名字和身份,林寒以羽华公主的身份入住皇子府,成为他的皇子妃。
春三月寒风料峭,墨一样的夜晚被大婚彩灯照得亮如白昼,龙凤蜡烛跳动,灿烂的火光映在凤冠霞帔上,秦久淮掀开她的盖头,徐徐取下沉重的珠饰步摇。
“羽华,我听说姜国那位护国将军病重,你父亲赐别居修养,你可曾见过他?”
“不曾。”
“我见过的。”
她眼睫一颤,像苍翠枝条上积雪无声坠落。
“临崖坡一役后,我曾在姜国驻军之地见过他,可惜那时我没有认出来。”秦久淮凝视着她,笑道。
林寒抬头望向他,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但见到你后,我居然开始庆幸。”秦久淮握住她的手,温暖干燥,银炭快燃尽了,白的比屋外的雪更纯净。“我实在对不住庆国数千亡魂。”
原来种种关窍,他早已明白。
“羽华,你为何要嫁?”他问,声音隐有希冀。
林寒闭眼,靠进他怀中,“两国联姻,换来姜庆百年玉帛,百姓们不再受战火侵扰,久淮,你是皇子,难道不比我更明白吗?”
久淮望向空中簌簌落雪,笑着喟叹:“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他想知道,身为护国将军的林寒,为何要代替羽华联姻。
林寒反握住他的手,平静笑道:“是我要嫁与你。”
他蓦然抱紧她,不再追问,“你这样说,便足够了。”
他们度过缱绻的岁月。
庆国在温暖的江南,有最极致的风景,最繁华的街道。
林寒从小被父亲教授兵法剑术,陪伴她的从来是日复一日的训练和军营里的苦汗,她很累,但是绝不肯示弱,小时候她不懂为何父亲总是望着她,眉间有化不开的愁绪。
她以为是失望,便加倍苦练。直到后来才知道,父亲可惜的、遗憾的,是她的女儿身。
林寒没有见过如此缤纷细腻的锦绣繁华,而秦久淮给她的,就是春日百花秋日月,夏里凉风冬白雪。
他把她当成温柔通透的女子,不必管社稷江山,腰间青芒换成绫罗软缎,安心在后宅做他的妻。
回信
几天过去,温年日日查看邮箱,却没有收到回信。
周六傍晚,她抱着笔记本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给学生安排期末考试事宜。手机里跳出夏至的提醒,点开一看,才发现今天是旧历五月十九。温年有些恍惚,距离那个日子,不到一个月了。
便再次打开邮箱,赫然看见第一排收件箱那个看了很多遍的数字,有回信了。
“温小姐,您好。我是惠柠图书馆的馆长,很遗憾,捐赠者简惠柠女士已于1991年因病离世,其家人都在国内,日记的事情难以查证。
我并不知晓日记的归属,但当年随赠物品中有一幅简老师的书法作品,是为纪念爱华所作。想必跟您猜测的一样,日记与简老师存在某些渊源。据我所知,爱华姓周,是一位抗美援朝的革命烈士,是简老师的故人。至于久淮,则没有听过。
希望可以帮到您。”落款,秦寒。
竟然已经离世…温年颤抖着,读了一遍又一遍,像被人揪住心脏,一阵阵心悸。
房间里没有开灯,夕阳渗进透明的落地玻璃,屋里半明半暗,夏至的白昼很长。
温年缓了很久,想了想便开始回信,问他那幅字的内容。
几分钟后,界面右下方弹出来件,温年讶异他的快速回复,点开,只有短短两行字: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温年愣愣地看着,好像饮下一杯冰冷的咖啡,苦涩难言。
她决定和秦寒见面,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滴滴答答,待点击完发送,温年起身开灯,几乎是灯光亮起的同时,电脑收件提示音响起,秦寒同意了。
战起
又是一年春三月,草长莺飞,姜国却三军缟素,因为林家军家主、护国将军林寒重病三年,在皇帝赐居温泉山别宫修养诊治后仍然不治身亡,年仅十九,未及弱冠。
同年四月,庆国皇帝下旨,皇子妃羽华通敌叛国,即刻赐死,倾举国之力,令皇子久淮率军出征,灭姜。
消息一出,久淮紧锁大门,坚持不肯放人。
皇帝大怒,派禁卫军将皇子府团团围住,久淮率皇子府数十卫士执剑守在羽华院前。
大战在即,皇帝不能容忍这样的局面,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林寒从院子里出来。
她挽住他的手,言语悲怆:“你明知道,这不是死局。”
只要久淮说出她的身份,庆国有了反悔的理由师出有名,她死了,姜国再没有人可用,久淮成就基业便是可以预测的未来,虽然这个未来没有她。
他握剑的手指发白,执拗道:“你死了,就是死局。”
他想成就千秋的功业,但她不能死。
世间事,不过是坚持和放弃的抉择,世人痛苦,不过是心意不能两全的结果,但鱼与熊掌,终不可兼得。
因为久淮的誓死坚持,林寒被押送天牢,他被撤去所有军务,禁足府中不得出入。
五月初五端午节,姜国派暗卫劫狱,成功将皇子妃羽华公主救出。同月十五,庆国大军压境,兵临城下。
寂静苍凉的大地,旌旗猎猎,两军对峙。相比没有了主心骨的林家军,庆国早就准备充足,一场一场仗打得极其激进,林家军一步步后退。
林寒率一骑轻骑疾驰在偏僻的小径上,耳边刮过呼啸的风,眼睛被吹得生疼,两旁青翠迅速向后退去,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赶赴临崖坡的时候,只不过此刻的自己已经做不到心无旁骛。
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联姻、替嫁、病重、不治,都是计划中的一环。没有人见过林寒的真容,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庆国,由她替嫁取得军情,最合适不过,但林寒没想到久淮是这意料之外。
从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她便开始赌,赌他的真心。
久淮啊,你输了,可我也未必赢。
见面
夏至过后,天气越发热了,泊油路反射出太阳炽热的光芒,温年手臂随意搭在车窗上,看绿灯一秒一秒的倒计时。
距离上次约见已经大半月了,秦寒没有消息。最近的日子过得紧锣密鼓,学生期末考试,她作为辅导员也没有空闲。好不容易等学生们都放暑假离校,她才得以早些回家。
温年把车停好,回到家已经是六点多,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问,手机屏幕一亮,是个陌生人的短信。
“温小姐您好,我是上次与您通邮件的秦寒,明天有空的话,能不能见一面?”
秦寒?
是了,她的邮箱号码便是手机号码,笑自己迟钝,回复答应。手机马上亮起来,是地址跟时间,上午十点前缘咖啡馆。
短信显示的时间是7月15日,最近忙昏了头都没注意日子,温年心里一动,点开手机日历,七月十五七月十五七月十五…
正是旧历六月十三。她怔住,那明日不就是旧历六月十四么,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安排。
次日是个周六,人不多,温年来到咖啡馆的时候,室内空荡荡,她才到门口便看见临窗背对着她的男子,浅蓝色衬衫,是秦寒描述的衣着。
温年还未走进,秦寒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来,她一下子被钉在原地。
又来了…第一次那种心痛的感觉又来了,然后几乎是瞬间,所有的前尘往事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掠过,那些古老的岁月,那些日记本上的名字,欢笑惊惧。
还有…久淮。
她蹲下身,泪流满面。
她终于知道了,从她叫林寒的那一世开始,之后每一个生命轮回中的某年六月十四,不知多少年前那一个不甘的灵魂便会得到命运的馈赠和施舍,赐予见到爱人的短暂时光,而在日出后记忆消逝,一切如常。
原来,日记里的女子,都曾是她的过往。
原来,那些岁月里的她和他,并不常常有很好的结局,甚至,只是擦肩而过素昧平生。
诀别
五月二十,林寒突然出现在三军阵前,一副青面獠牙面具阴冷可怖,却让林家军瞬间如同最勇猛的猎豹,扑向惊恐的敌军。
这一场仗,双方都已经备战许久,没有人记得当初的一纸婚书,只有侵蚀国土的仇恨。鏖战十日,林寒一点点收复失去的山河。
穿越黎明前的黑暗,姜国迎来了曙光。
正当此时,有人传出,姜国护国将军代替公主出嫁,窃取庆国机密,被人奉为神将的她,是个女子。
庆国上下举国激愤,秦久淮上书,以被欺瞒的理由请求出战,帝允。
六月十四,午后下过一场大雨,把天空洗的澄明透澈,却无法洗净人心。他们终于相遇在两军阵前。
林家军看着他们的主帅,无论是男是女,他们都早已认定了她,不可动摇。但这个年轻的女子,也曾是他人的妻子。
这实在是最奇怪的对峙。
这场决战并没有因为秦久淮而有任何改变,反而是他为林寒挡了一箭。
一切都结束了。
林寒抱着他,眼泪不断流下,“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林寒…我终于可以这么叫你…”他笑着,血从左胸处不断流出,“林寒,我是想杀你的,谁知救你已成了我的本能…”
“对不起…对不起…”她伏在他身上,悲痛欲绝。
“原是我不如你,无论是谋略还是兵法,我的林寒比男子更好。”他颤抖着去握她的手,“只是我本希望你,不必背负这些,可以简单地、永远地做我的妻子…”
林寒手足无措,她用力拽住他的手,大吼着叫军医,没有人动。
她发了狠般要抱起他,却被他吐出的一大口血吓白了脸。
“林寒,还记得我们初见吗…”
她拼命点头,泣不成声,秦久淮偏头靠近她怀中,目光透过她仿佛看见当年一头落发的女子,“相逢便情深,恨不相逢早…”
他想告诉她,从她自青石身后回头的那一瞬间,他们之间便注定没有结局。但是,他仍然庆幸并感激,上天赐予这样美好的刹那。
抉择
温年吓坏了秦寒,他陪着她蹲在地上细声询问。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缓过神,定定地看着他。
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秦寒并不怪罪,静静地扶她起来,坐在椅子上。
许久,温年回过神,歉意笑道:“对不起。”他耸耸肩,表示无妨。
“你愿意听个故事吗?”她笑道,语气轻松,刚刚流过泪的眸子水光潋滟,秦寒一怔,脱口而出:“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这便是故事的由来…”
外面又下起雨来,雨雾弥漫街道,各色霓虹灯闪烁,给湿漉漉的城市增添活泼跳动的音符,窗外是行人,窗内是娓娓道来的她。
秦寒听得入神,问:“那么林寒最后怎样了呢?”
“孤独终老。”
他皱眉,突然想起什么,诧异道:“这倒是跟简老师喜欢的一首诗有些像。”
温年眸光一动,没有追问。那首诗,她知道。
他们坐了许久,临走前秦寒突然想起见面的原因,便问温年。
她笑道:“我已经告诉你了。”
傍晚,她回到家中,抱腿坐在地毯上,拿出日记一页一页地看,记忆如飞雪漫天,一一浮动。她轻轻拂过那朵木兰花,想起那首诗,席慕蓉的抉择。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刹那
那么就让一切该发生的
都在瞬间出现
让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
让我与你相遇与你别离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诗
然后再缓缓地老去。”
临睡前,温年用钢笔郑重地在惠柠的下一页写上:六月十四,温年见久淮,今名秦寒。
而次日清晨记忆消逝,太阳照常升起,车水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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