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很喜欢的一句话是:我遇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平凡,但是还没有遇到平凡的你。
就像是王菲的歌:我看见了一场海啸,却看不见,你的微笑。
关于什么是爱情,周觅很希望知道答案,但又害怕知道答案。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爱情很恐怖:可以颠倒黑白与是非。
爱情又很暴力:像是要把一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爱情很美好:只需要轻轻抚摸一下子女孩子的头发,就可以瞬间给女孩子带上一个暖黄色的光环。
爱情又很残酷:曾经多么骄傲的人居然用那种践踏自己自尊的方式去挽回另外一个人。
周觅不懂的爱情。
23
陈纪还是没有来。
付晓寒和盛蔚离开之后,篮球场上就变得空无一人,转身看向操场,整个操场如同一张野兽的皮平摊在地上,人影寥落,但只有自己是一个人。
希望还是落空,但终究没有勇气去质问。
手心里的电话被握紧,鼻尖略微有些抽动。
记忆中的慢镜头在自己的脑海里边回放,每一个动作都被肢解成为一祯:他张开嘴巴,他说,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周觅点头,周觅说好。
终究只是普通同学,所以不来赴约,没有关系啊。
所以一个人等待,没有关系啊。
所以即使等待了这么久,也没有胆量质问他一声。
没有关系啊
------我们之间,原来并没有关系。
连关系都没有,何谈更多的牵连,羁绊与纠缠。
24
正在收拾自己课本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陈纪,周觅兴味索然的把手机扔进了桌洞。
没想到手机仍然在响,很想去忽视,却被武月提醒道“唉,周觅,你聋了吗听不到自己的手机响?”
只能百无聊赖的接听,话筒里传来了陈纪的醇厚气息“周觅,我想问一下,上次你帮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又没有见一张画着线性代数的图纸?”
“啊”完全愣掉的原因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线性代数。
“怎么了,找不到了吗?”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遗失了对于别人来说重要的东西。
“啊,没事,就是一张图纸,A4纸的,找不到我再画一张就行了”
“哦”周觅却像是收了谁的提醒一样“那张纸在你的大二下册数学书里边,我以为是什么几何之类就放了进去,对不起啊”
“咦?”
“怎么啦,找到啦吗?”
“你为什么说对不起呢,你不是说,不要说对不起吗?”
周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陈纪完全不在调子上----谁会把话题的重点移到“关于要不要说对不起”的纠缠上边。
“找到啦”那边又传过来欢呼声。
周觅虽然开心陈纪找到了那张数学草稿纸,但是比那张纸更重要的是,昨天晚上的约定---朋友间的约定。
陈纪似乎已经忘记了,听筒里,传出来的“谢谢”无论多么诚恳都改变不了它是欢送语的本质。
“呐,那个……”周觅犹豫着“那个你昨晚做什么啦?”
“啊,昨晚啊,昨晚我画图纸了,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没有问题啦,恰巧我也在画图纸”勉强将一个诡异的笑话说成笑腔。
“嗯嗯,真巧啊”陈纪在电话那边没心没肺的笑着。
“唉,陈纪”周觅又在他要说欢送语的时候叫住他“你能把你的数学笔记给我吗?十月份的一模考试我想好好准备一下”
“嗯嗯,可以”简单的两个字之后,是欢送语。
中午的时候去找戴晴,和陈纪打个照面,陈纪把两个数学笔记本都给她并且叮嘱她“解题步骤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解题思维”
戴晴弯着眼睛看着周觅“唉,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快承认”
“我们没好上,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平凡的我呢,他只是我男神而已,呐,这只是笔记,没有夹任何情书啊”翻给戴晴看的时候周觅还真害怕这两本笔记之间加了一封别人给他的情书。
“切,只是朋友,天底下没有纯洁的朋友”
“就只是朋友啦,反正我对他那种猪脑完全没有好感,情商低到爆呢”
戴晴不再说什么,拉着周觅去了四餐二楼吃饭,那里有好吃的咖喱盖浇饭,周觅却突然想起一个人---胡嘉文,戴晴有一段时间没有提起他了。
“咦,怎么不跑去天台给胡嘉文打电话,不是说的,十个陈纪也抵不上一个胡嘉文”
“他啊,最近在忙考试,因为上一次成绩稳过清华大学的分数线,所以他成为了学校重点培养目标,准备让他去参加清华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因为太忙了吧,就把我给淡忘了”看得出戴晴有些失望。
“哇,居然忙到这种地步,不过这种好学生会被所有的人寄予希望,应该压力很大吧?”
“嗯嗯,现在的哪个孩子不是这样,我都觉得我们的生活节奏就已经够快了,但是我还清醒的意识到,将来会更繁忙,我们还好,九零后没有零零后压力大”作为九七年的代表戴晴还略微有点庆幸“你都不知道现在的零零后压力多大,他们的生活一点都不简单,很多我初中才知道的东西,他们幼儿园就知道了,弄的我常常觉得自己还不如他们”
“还好吧,主要是你们这种人太有抱负了”周觅一言以盖之。
戴晴的那些话在周觅听来都像是刺一样从地表伸出来,无论走到哪里,脚板都会被刺得生疼。明明已经很优秀的人,理科班全年级第二的人,再加上颜值高的筹码,秒杀了一众如同自己的人类,可是他们却居然还不知满足---真是太可恶。
周觅总是忍不住在心中幻想,如果有一天一觉醒来,自己和戴晴互换角色,这该多好,戴晴之所以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优秀,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体会过周觅这种劣等生的生活,就像是一次辩论赛,周觅提出了“如果一个人自卑我宁愿他自负”的观点时说,自卑的人往往会做不到他本来能够做的,而自负的人往往能够做到他本来做不到的。戴晴站起来辩驳说,自卑也有自卑的好处,它能够让一个人屌丝逆袭。可是,戴晴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体会过自卑带来的绝望的感受,是一种把人逼到悬崖无路可退的感觉。戴晴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个屌丝,她在所有的人心中都是女神,包括在周觅心中。
多么可笑又多么真实。
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否定的事情是,即使被人称为“周哥”的周觅,在内心深处,是柔弱甚至自卑的。
26
因为上课使用投影仪的关系,四扇窗户的窗帘都被紧紧的拉着,陈纪感到有些头昏脑胀,明明是清晨天光最明亮的时候,厚重的灰蓝色幕布却将温暖的光线阻隔在外,使得教室里边每日都灰沉沉的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天气转凉,十月份的一模考试已经近在眼前,由不得人退却,就已经在做热身的准备了,陈纪拉开窗帘之后,在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翻找着自己的物理课本。
上次被周觅整理过之后,整个储物柜都被塞的满满当当的,二十多本书齐齐的码放在一起,想要在这二十多本书中找到自己的物理第二册确实有些困难,陈纪翻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就因为不远处传至耳膜的几句话滞住了动作。
眼光淡淡的瞄过去一眼,是戴晴。
恶俗的戏码。
陈纪从储物柜中费力抽出最后一本,“哐”的一声关上了储物柜的门。
还来不及忧虑,就已经站在了一模考试的考试现场,时间实在是过得太快,快得让人晃不过神来,陈纪刚刚从考场出来,周觅就跑过来找他,身边的同学有些通过留言板点进了周觅的空间,以为周觅正在追陈纪,就一个个的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陈纪。
这些眼光看的陈纪浑身不自在。
“唉”他一边大步往前边走一边说“跟我保持五米的距离”
“五米啊?五米的距离说话要喊着吗?”
“总之,跟我保持距离”语气很冷淡。
周觅突然间觉得很沮丧,不知道为什么,陈纪这几天总是反复强调“保持距离”弄得周觅跟多廉价一样,周觅向来就是个自尊心强的女孩,受不了这种侮辱。
“唉,陈纪,朋友之间也没有要保持五米距离这一说吧”周觅跨上去一步拉住陈纪的衣服,外套被拉了起来,里边的衬衫露了出来,灌进衣服里一些风。
“只是,周觅,你不懂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这样安静美好的女孩,就应该和那些同样的男孩子做朋友”
“你是一个无情,无义,无心的三无产品,够了解了吧”
“周觅”陈纪突然转身,欲言又止。
“陈纪,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缺点,你敏感多疑没有关系啊,你脆弱或者坚强都没有关系,其实我们都一样,你有的缺点所有人都有,只不过是程度不同罢了,你为什么非要纠结在这上边?”
“我不想让任何人失望,周觅,我不想”
“那天我约了你去操场你还记得吗?陈纪,你不记得了对吧,我自己一个人傻逼似得让我等了你一个多小时,陈纪,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这样逃避,就能够对得起我对你的喜欢吗?那天你没有来,你欠我一次约定,既然已经考完了一模,咱们就好好的谈谈吧,跟我走”周觅不由分说的抓起了陈纪的手,陈纪的全身一哆嗦,心里翻涌起不祥的预感,想拼命的甩掉周觅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还好考完试之后大部分同学都回了宿舍,往操场上去的人很少,但是仍然有些人回头看着自己。
“周觅,你松手”陈纪轻轻的说,但是周觅全当没听见,一直拉着他到了篮球架,阳光暴晒了一整天,篮球架下边压的石块表面像是被炙烤一样散发出热度,周觅拂了拂上边的灰尘。
“陈纪,你别逃避,你告诉我你的触发性防御症是不是跟家庭有关?”
“呀啊?”陈纪显然吓了一跳“你为什么这样说?”
“总之,你先告诉我你经历过什么,你总是说我不了解你,那么现在我来了解你,可以吗?”
“嗯,我……啊……”
“是因为经常辜负别人的希望吗?”
“啊哈?”
“不是吗,你辜负别人的希望就如同辜负我的希望一样”周觅很平静的道出实情。
因为紧张,陈纪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陈纪揉揉眼睛再次看清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焦点找到了落点,两个重影叠合起来----为什么对方将自己的弱点看的这么清楚?陈纪想不通。
“为什么会这样说?”
“一个人做过什么事情就必然会留下踪迹,就像风一样,你不要以为风吹过什么都没有留下,风带走了花粉,就留下了偷花粉的踪迹。从小到大一路上你所遇见过的人,交的朋友,写的文章,如果都表达出同一个中心---那么它大概就是你的弱点。”周觅脸上的表情很坚毅,她表面上平静的对陈纪说着话,心里却在谋划“sunshina”第五步的“开篇布局”。
陈纪的一只手搭在腿上,另外一只手扶着篮球架,蹙眉的姿势很娴熟。“对,你说得很对,我的症结就在于害怕让别人失望,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从小我就被我爸妈寄托了太多了希望,我在家里是老大,是哥哥,还有一个妹妹,如果我不努力,不扛起这个家,怎么负担得起这么多责任,可是,我也有我想要的,我也有自己的追求,但是我却一直是为别人而活,为家人而活,我做不到像你那样为自己而活”
成功的打开关于家人的话题是第一步,第二部就是讲述小时候的事情,周觅一边看着陈纪的眼睛一边用手指在地上抓起一个石子,在青石板上划拉。
“那么,你小时候做过什么辜负父母期望的事情?”
“不能说小时候辜负了他们,而是小时候太优秀了,你学过伤仲永吗?我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我小的时候就是一个仲永,所以无论我现在怎么努力,取得怎样的成绩,父母都不会满意。
而且我小的时候是大眼睛,墨色头发,白皮肤,无论是谁见了都会说我长的帅,从小学的时候就有周觅追求我,可是后来一个个出轨把握抛弃,我怎么都无法去劝服自己相信爱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觅特别想去抽他一巴掌,这些优秀的人已经很优秀了,却还是不知满足。不过周觅又清楚,不是他不知满足,而是他身边的人不知满足,所以他会永远活在父母的掌控之下。
“其实你一直都很清楚你的触发性防御症是怎么来的吧,陈纪,那么你为什么不偿试去克服呢?”周觅为了搞清楚陈纪的触发性防御症,去拜访过他们家的邻居,因为那个病例上的作者也是这么做的,如果直接问对方对方就会抗拒回答,可是如果知道了事实去套细节,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一点。所以在那里的心理治疗室,找到了陈纪的病例。
“对,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周觅,我做不到。我害怕,害怕与你们这些美好的人接近,害怕你们发现我原来是个病患,你们永远不懂我们这些人,你们在光明的地方站着,只留给了我们一片阴影,让我们躲在里面哭,你知道我敏感脆弱,可是事实上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敏感与脆弱,你根本不知道,周觅,你不知道”陈纪的情绪一瞬间得到了发泄,但他又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有多么狼狈,所以拼命的往操场上走去,周觅紧紧地跟在后边,终于拉住了陈纪的衣袖,但是被他一下子就甩开,陈纪一边走一边回想起那些日日夜夜被指责的过往,当他想起周觅的时候,就看到周觅浑身笼罩着一层暖黄色的微光,头顶也像是带了皇冠一样。
“陈纪”周觅最近莫名的胃口不好有点虚脱,可是陈纪还是走的很快,陈纪也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宁可自己舔舐伤口,也不让人看到他的眼泪。
一边脆弱却又一边坚强着,其实全部都是为了自尊。
“陈纪”周觅尝试快步跑出去,却终于在第二步的时候腿发虚了,坚持着跟上去,看不到陈纪的脸色,他的瞳孔上蒙了一层薄雾,那些幼时的过往,被爸爸妈妈严格要求的每一天都像是电影镜头一样迅速回放,偏偏还是剪辑过的电影镜头,总在最催人泪下的时候添加慢镜头的特效,他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对着自己考了班级第一名的成绩数落自己为什么不是全级第一。
小时候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一定要全级第一才叫做有抱负?为什么他列出的梦想都被爸爸说做没志气,为什么他不能和别人家的小朋友玩耍?为什么他一定要用红色的笔来画太阳?为什么一定要选报理科?又为什么一定要进东高?
小的时候太优秀,终于成为一个包袱让他在日后走的举步维艰。其实从来就没有松懈过,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别人超越了,不可避免的在每一个方面都做的差强人意了,不可避免发现这个世界上自己不是最厉害的。而最最不可避免的是,父母随之而来的嫌弃----自己似乎因为不够优秀而成为了一个多余的存在。
所以,周觅,你根本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要做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陈纪!”周觅终于跑到了陈纪面前“你慢一点,我跟不上”周觅的面颊泛起了潮红。
一只手搭在陈纪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周觅完全丧失了力气,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大口的喘了粗气,才勉勉强强的直起身来。
“跟不上就不要跟来啊,你跟来干什么”陈纪的脸完全耷拉下来,没好气的说。
“你疯了啊,走那么快干什么”没来由的被训了一顿周觅也不好受,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挑起了陈纪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我说叫你不要跟来你听不见吗!”陈纪大声吼道。
远处的天光已经快要消失殆尽,最后一片白色的云朵悄悄的沉浸在天幕后。一点点黑色就像墨汁一样蔓延开来,最初是一个小点,风一过,拉成一条线,最后氤氲散开,终于染成了一片。
两个人之间的静默像是在对峙。
周觅强忍住打他一巴掌的冲动,咬着牙齿恨恨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发泄情绪。
陈纪完全失去了控制,一只手在空气中挥舞成为拳头,嘴巴一张一合的貌似在怒吼,眼神里边的光芒像是被谁咬破了一个小口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终于在怒吼的最后失去光芒与颜色。
一点点的绝望在胸腔蔓延开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压迫了神经,陈纪突然看不清眼前的周觅。
--------在这个宇宙间,谁能与我并肩而立,不让我一个人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可是狼狈的终究只有自己,面前周觅那么缄默,保持着自我不被我带入困境。
--------于是这场发泄,终究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黑色在天空中累积的更多,校外的超市亮起了霓虹的彩灯,旋转着变幻的颜色映在操场上边,周觅的身上被包裹了彩色的色泽。
周觅站在陈纪的面前,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却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的身形印在自己的瞳孔里,修长挺括,如同松柏,即使是绝望,也依旧保持风范。
陈纪的情绪里面总是包含着一种孤独抵抗的克制,这让周觅感到很心疼,可是这么近,却也无法拥抱,他说要只做朋友,他说要保持距离。
--------为什么还是无法把情绪完全打开,尽情的发泄出来
--------很想很想不说话就是抱着你,把你的头埋进我的臂膀
-------可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保持一米这么遥远的距离,不让我走进你的心里。
夜空下的两个人,如同对峙,彩色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陈纪终于抬起来眼睑,淡淡的说了一句“周觅,我们回宿舍”
周觅也无法说太多的话打破尴尬的沉默“好啊”
两个人都转过身来,一起往更深的黑暗里走去。在这片黑暗里,有人与你并肩而行,如果你愿意相信,她就可以变成一盏灯,散发出温暖以及光明。
可是终究没有人回头对着另外一个人模糊的眼睛笑一笑,而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一直默默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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