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丁们

        午餐时间，我来到食堂，取了餐盘，排队取餐。

        大家排着队向取餐台缓慢移动。到了取餐台，每个人依次取走自己想吃的菜，最后去结账。

        由于中午就餐的人很多，为了缓冲人流，到达取餐台的路径，被隔离带隔了个九曲十八弯。排队的过程中，无聊的人低头刷着手机，我盯着前一个人的后脑勺发呆。

        “你们两个快点，别挡着后面的人！”我被食堂阿姨的呼声惊了一下，循声望去，看到两位园丁。估计阿姨认为他们动作太慢，影响了后面的人。

        春季是园丁忙碌的日子。单位新移栽了一些绿植，时不时能见到他们。他们大多是四十岁左右的妇女，个子不高，带着遮阳帽，穿着带袖的围裙，罩着着袖头，脚下踩着双胶鞋。由于要在户外从事栽花、填土的工作，围裙和胶鞋上难免粘上泥巴。他们的手通常很粗糙，脸被晒成了深棕色。

        "你拿那个不行!"…"都说了不行，你过了我这里，结账那边也过不去！"食堂阿姨又喊道。

        我看他们有些犹豫，拿起来的碟子，经过食堂阿姨的一通训斥，手又缩了回去，环顾周围的菜，有些为难。

        我明白他们的难处。对于来干活的园丁，单位会给他们午餐券，一张16元。饭是按碟选的，但价格并没有明确标注。大致规律是：素菜2元，半荤4元，荤菜8元。因此，他们要选择最接近16元的菜，并确保没有超出。

        食堂阿姨所做的也是在尽自己的职责，毕竟中午人流量大，她需要维持秩序。但是喊话的声音有点重，有些不耐烦。如果是我，或许承受不了被这样大喊大叫。可如果是我，或者其他单位员工，反而不会有这种遭遇。他们对单位员工的态度通常是很好的。

        就这样，拿起，训斥，放下，经历了两个回合，他们才选定了自己的饭菜。凡是他们碰过的菜，打饭阿姨都倒了回去，用新的碟子去盛。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默不作声。虽然和食堂阿姨年纪相仿，但他们就像犯了错的小学生，在老师的威严之下，只有唯唯诺诺。

        我想走过去对他们说，"没关系，不用担心，你们随便选吧，多出来的我帮你们刷！"，可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想象她们能自信地询问清楚每个菜的价格，如果真的不满意食堂工作人员的态度，就去理论。可这些并没发生。

        人工作，饿了，要吃饭，很简单的事。他们的劳动配的上那张饭券。这是他们应得的，是劳动换来的，不是别人的施舍。他们应该挺直腰杆，别人也没有理由对他们轻视。

        园丁们承担着在这个社会里绝大多数人都不愿去做的脏活、累活。却因收入微薄，衣衫褴褛而不受人尊重。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感受，他们的尊严，甚至于他们自己。他们就像小草，被踩踏，却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