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伦近日出了一首新歌《说好不哭》,引发了一番朋友圈刷屏,纷纷听哭。可在粉丝狂热情怀之外,这首歌也引来了许多批评之声,豆瓣评分从一开始的8.1分降到如今的5.8分。
对我来说,这首歌听起来还算有周杰伦过往歌曲的味道,但不够好,至少没打动我。歌名《说好不哭》很好,但他没写好。他的能力是能写好的,也许是偷懒了,敷衍了,也就写成这样。
他讲的“说好不哭”,是无疾而终的爱情,是有一种爱叫放手,是我们都没有错,只是一方想要走,是一方有梦想,另一方愿意默默支持,选择离开。
这种“说好不哭”,我想对于感性的人们来说,这种在爱情中带有奉献性的选择,有其动人之处,也颇能理解。但真正能够打动我的,则是另一种“说好不哭”,是生命意义上的期许。
《世说新语》有一个关于不哭的故事。阮籍的母亲去世后,裴楷来家里吊唁。阮籍正喝醉酒,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没有哭。而裴楷则进门就哭,吊唁礼毕就走了。两人,一个有违礼节,一个以礼行事,区别在于面对人的离去,哭没哭。
那能说阮籍对母亲没有感情吗?也许喝醉酒就是他伤心的表达方式,正所谓借酒浇愁。也许不哭,是他内心对生命陨落的一种达观态度。与之类似的,在《庄子》中,庄子妻子死了,庄子不但没哭,还“鼓盆而歌”。他把人之生死看成一年四季运转般自然,接受生命的来临,也接受生命的离去。在某些地方,葬礼上还真有“鼓盆而歌”这样欢送生命的仪式。
母亲去世,阮籍不哭;母亲去世多年,怀念她,史铁生也不哭。《秋天的怀念》短短一篇散文,内敛的文字中既让人感到母亲对史铁生的爱,也感到史铁生对母爱的反馈。主要就在于描写了两次秋天里去北海看花,第一次是母亲带史铁生去的,为了让他散散心,不要总陷入双腿瘫痪所带来的对生命的无助感;第二次是妹妹带史铁生去的,这是母亲去世后,他主动去看花。
双腿瘫痪,对史铁生的打击很大,使得他喜怒无常,也常有“我可活什么劲!”的想法。这让母亲很担忧,母亲想法很简单,“咱娘儿俩在一块儿,好好儿活,好好儿活……”在秋天里,在看着开得烂漫的菊花,史铁生怀念起母亲,他没有哭,因为他懂得了母亲的话,要好好儿活。
生下来,活下去,这是一种最朴素的生命观。余华在《活着》的序言中,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他说:“写作过程让我明白,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这话看着有点绕,不少人看不懂,其实把“活着本身”看成“生命”,那就好理解了。人是为了生命而活着的,顺应着生命的存在而存在,一切生命外在的事物,都只是附着其上的。活着,才能其他事物有其意义。
一生经历坎坷,也目睹了亲人一个个离去,依然还活着的福贵,就有着这样朴素的生命观。他与一头与其同样进入垂暮之年的老牛相依为命,还能编出几个名字来哄骗老牛,让它以为还有别的牛也在耕田。要说他受了打击,已变得麻木疯癫,可“老人黝黑的脸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生动”,可他还能对一个年轻人娓娓道来他过往的故事。
加缪《西西弗斯的神话》中“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这句话也许也是理解《活着》,理解福贵的一个注解。生命的一大荒谬,正是痛苦是不会停止的,就像西西弗斯一直推上去又滚下来的石头。而不哭,则是面对这一荒谬的最后倔强。
哭,是一种我们表达情绪的方式,很正常,有时候也很需要。不哭,则是我们对待生命的一种态度。
说好不哭,是阮籍与自己说好,他已接受了生命自然来往;说好不哭,是史铁生与自己说好,他已准备好好好儿活;说好不哭,是福贵与自己说好,他还在继续活着,连带着把二喜、有庆、家珍、凤霞那一份一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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