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像

“任何事情都会有个解释或者原因吧？”我顿了顿，缓缓地问道。我以为她会用先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告诉我一个十分有趣的而且十分民谣的故事或者理由。我会愉快的接受这个回答的。我盯着她的眉毛，想等待她这样做。她眨了眨眼睛，睫毛像梧桐鸟的羽毛，在我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划动。一个完美的打破沉默的预示。她说：“没有理由。”我马上想起了好多天以前她在我书上写下的小诗：“没有理由/为什么呢/没有理由”。真是相当烂的几句，但字很好看。我马上又把它们忘记了。

  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她不喜欢撒谎。

  不得不说，拒绝是一件很美的事情。被人拒绝和拒绝人都很美。鲁迅说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就使悲剧，王尔德说悲剧就是美。真是奇妙而有趣的道理。

  想想看，有一天，某人（或许是唐三藏之流）衣衫褴褛、面色饥黄来到天竺。他满怀希望、满怀诚意而又迫不及待的学习梵文。说出他的第一句梵文话：“佛在哪里。”“佛是什么？”恒河上的煮饭的母亲说。第二句，“寺在哪里？”“什么是寺”恒河上耕作的父亲回答道。“所谓佛.......”“没听过这个人啊”恒河上长大的孩子插嘴。原来天竺没有经书啊！

  被拒绝了，但故事很好。

  三藏拿起他的行囊，卖掉他的袈裟和禅杖。去波斯吧，买一口上好钢材制成的刀、一个结实的马皮酒囊和一匹受伤的汗血宝马。去耶路撒冷，学习荒凉的哲学，认识几个孤独的圣灵，读一读旧世界的书。

  习惯沙漠的生活方式之后，总得启程。罗马的教堂啊，里面有另一个世界的神明。他去爱上一个不善言辞而颇具智慧的修女。砸碎了一个古旧的修道院，杀死几个骄傲的罗马士兵。受了伤，在亚平宁山脉和阿尔比斯山脉找到许多草药。

  逃跑吗？不，是流浪。他在流浪。没地方去，那就去海上吧！先经过高卢，翻过罗马的北方长城防线，到敦刻尔克。做一回强盗，抢一艘古典木船，再僱几个水手。呀，头发好长啊，就梳一个中式发髻，戴冠。旅行。

  喝过许多天雨水，吃过马皮水囊，勇敢的在风暴中迷航。再有一天，憔悴的在沙滩醒来，感觉饥饿、寒冷、愉快。水手都回归水了，谁叫他们是水的手呢？幸好龙王没有收信仰基督的女孩。

  找到一个小小的山丘，用陶土制作水罐、炉子、玩偶。远远地看到过太阳神庙。吃玉米、红薯和羊驼肉。种树，建篱笆、保护好自己和她。写诗、写歌、写文章。直到她回归耶稣的花园。在夏天里死去是一件愉快的事，他无奈而欣慰的把她安葬。三藏说：“你再也不会生病了。”

 在夏这样的季节，总得启程。独木舟、羊驼膀胱气囊、淡水和她的手镯，让他穿过许多蓝天，许多深渊。所幸他没有弄丢他的刀，正好用它来捕猎到水面观光的鱼儿，这样就不会饿死了。

 沿着迟到逆流，沿着西太平洋暖流，沿着东南风，最后在一个群山樱花纷飞的地岛上登陆。看见了庙宇里的“清元祭”，看见一群梳着唐髻的狼人，还看见一个老人在石头上向众人讲解《楞严经》。

  穿木屐，呼吸东海岸潮湿的空气，温习好一些以往的汉字。山顶的讲堂里，给学生们讲几卷嵇康的诗。爬山，喝清酒。有一天，再和遣唐使回到五十年后的长安，见一见当今天子，见一见西方旅行到长安来的客人，见一见五十年后大唐的酒楼。

 就住在朱雀街，和陌生的行人谈异国山水。

 后来被人写作经书，也不分儒、道、佛，读与寻常百姓。

 我后来把这些想法告诉了我的室友。他们都看着我。A君说：“有趣!”B君笑了笑：“这和你那个什么悲剧就是美的道理有关系？”最后是H君：“早点睡吧。”

 我看着这个女孩，她似乎察觉到我的走神。“发什么呆？我走了，后会无期。”她没动。我眨了眨眼睛，抱住了她。“新年好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说。也许是被我哥的九十年代式的幽默风格影响太深吧。

最后她笑了起来，这让我很高兴。至于后来的事，我现在似乎已经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