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谱

作者: 哈哈吧 | 来源:发表于2024-04-18 21:10 被阅读0次

    她看着那白衣人的眉目与云陌游渐渐重叠

    感到一缕星光贯入了神思

    『雪谱』的刀意在心中纤毫毕现……

    要破帽多添华发

    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

    两三雁,也萧瑟

    马员外看着一桌华筵,如坐针毡。

    他是在等快雪楼的人。听闻快雪楼是江浙一带新近崛起的门派,楼主方雪的“雪莺刀”很是了得,楼中更有百名骁勇精锐门徒,替人押镖护宝,寻仇雪恨,从未失过手。可他遇到的麻烦着实棘手,不知眼前这桌饭能否喂饱快雪楼的胃口。

    日上三竿,家丁来报:有个大汉肩扛船桨、手提一笼鹦鹉求见。

    马员外是嘉兴巨富,见多识广,心知江湖高人往往举止奇异,快步去府门恭迎:“贵驾可是从快雪楼来?未请教尊姓?”来者粗声道:“没错,我叫王山。”

    马员外见这“大汉”虽虬髯茂密,但眉目尚存稚气,便又请教他贵庚。

    王山笑道:“俺今年十九。”马员外有些失望:“方楼主他老人家尚未到嘉兴吗?”

    “方楼主可不是老人家。”王山连连摇头,“嘉兴集市热闹,方楼主正陪秀儿姑娘游逛。”

    马员外心下不快,那秀儿是他新纳的小妾,前不久回娘家省亲,他托人联络快雪楼将秀儿从娘家护送回嘉兴,约莫三百里路,指定了不走官道,须绕行山贼出没的野径,意在试试快雪楼的身手,那秀儿本是不紧要的。谁料方雪竟会晾下他,陪他小妾逛集市。

    马员外又问:“除方楼主亲至外,贵楼的好汉此番能来多少?”

    王山取出一颗栗子剥开,道:“这是马员外。叫马员外,叫,叫马员外。”

    马员外看了看鸟笼,干咳一声:“……王英雄?”

    “你不叫,那我自己吃喽。”王山斜了一眼鹦鹉,又瞧向马员外:“都来。”

    马员外大喜,听见门外传来清脆谈笑声,迎出去见两女并肩而至,其一身材娇小,正是自己的小妾秀儿,而另一女子二十来岁,白衣如雪、容颜明丽,眸中似有清透的英气流转。

    他看得痴怔,听见王山叫那女子“方姐”,这才醒悟:原来快雪楼的楼主竟是一位妙龄女子。未及恭维客套,方雪已先开口:“人送到了。这一路三百里,收你五十两,沿途花销五两。你当初托人付了百两定金,王山,退给他四十五两。”

    马员外急拦住:“区区百两,何成敬意?实不相瞒,我还有件性命交关的事想请贵楼相助……”

    方雪:“什么事?”

    “不妨先看看酬劳。”进了正厅,马员外指着满桌光耀之物笑道,“纹银五盘,明珠三盏,美玉两碟—这菜色可还过得去吗?”

    方雪恍若未见。

    “你这是弄啥嘞?”王山仔细扫视桌上盘盏,皱眉道,“没有能吃的?”

    马员外愣住,额上见汗。方雪淡淡道:“王山他喜欢吃肉。”

    ……

    白银珠玉被撤下,换上了满桌酒肉。马员外试着劝了几杯酒,但方雪不动杯箸,更似根本不听马员外说话,王山倒是大口吃肉,酒到杯干。

    少顷,马员外脸上的富态被酒气洗去,露出愁惧:“一个月前,我家中闯入了一个怪人,三十来岁,脸上有疤,身着破烂的青袍……”

    王山笑道:“前两天在路上,我们倒也遇过一个怪人,不过是穿白衣的。”

    马员外赔笑一声,继续讲述:他根本不知那青袍怪客是如何进了府,只是推开屋门忽然看到有个陌生人正在自家庭院里乱逛乱看,几十名家丁持械阻截,却连那人的一丝衣袂都沾不到。那人几乎将马府的每个角落都走过一遍才鬼魅般离去,临走前遥望着呆立门口的马员外,说了句:“我姓许,还记得我吗?”

    “唉,我哪里记得?真不知他为何偏偏找上我家。”马员外顿住话头,看向方雪,却见她目光散着,惘然出神一般。

    王山猜测方雪又是在回想前日偶遇的白衣公子,轻叫:“方姐?”

    方雪双眸一凝,沉吟道:“姓许的……我知道有个叫许青流的轻功高手,倒是有你所说那般身法。”

    马员外:“啊!这许青流很难对付吗?”

    方雪:“听说许青流只擅轻功,拳脚兵刃俱都粗浅,也不算是个扎手的点子。”

    马员外松了口气,往下说:事过十天,青袍人竟又来到马府,步履飘忽,将马员外的妻儿亲眷都瞧了个遍,出入屋舍如过无人之境,最后拍着掌扬长而去,状似疯癫。府里人心惶惶,有的家丁护院甚至请辞离去。

    再过十天,那怪人又至,这回却是冲着马员外了。马员外躲到哪里,他便跟随到哪里,一双细眼总是直勾勾与马员外对视。最后马员外狂奔回卧房,闭着眼喝骂踢打了一阵,虽未打中什么,但四周终于沉寂下来。

    —马员外等候片刻,嘘出一口气睁开眼:那怪人赫然近在咫尺,静悄悄立着,脸上青细的疤痕如一条青虫直欲爬入眼帘。马员外魂飞胆丧,张口不得,那青袍人将一口热气喷在他脸上,说出两个字后倏忽不见,只留下屋门呼啦啦摇曳开闭……

    “有趣,”马员外打了个哆嗦,“他说的是‘有趣’!他竟说有趣!我知道他过两天还会再来,他、他是阴魂不散的!求诸位……”

    王山嚼着肉含混道:“你想让我们帮你打发了他?”

    马员外点头。方雪笑了笑:“先前我们接了护送你家妾室的生意,如今人安然送到,你的车马也已归还,华车骏马走野径,那是在忖量快雪楼的身手了……我们本事有限,马员外还是自求多福吧。”

    马员外急道:“酬劳若不够,还可再加!我听说你们快雪楼是什么生意都敢接,什么买卖都做的呀!”

    方雪:“那要看我心情。”

    马员外眼珠乱转,忽问:“方楼主是武林奇人的风范,未知出身何地,师承何派?”

    方雪道:“我练的是家传刀谱,至于出身嘛,嘉兴往南有个芦镇,我从小在那里长大。”

    马员外见她随口便答,显非坦诚,而是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但他知芦镇是个穷僻小镇,向来没出过什么练家子,心想这方雪的手段兴许也不怎么高明。

    他嘴上仍是笑着:“听闻芦镇有家‘芦花酒楼’,乃是快雪楼接收生意之所,本以为贵楼选那小酒馆是为避人耳目,没想到方楼主当真便是芦镇人……是了,不知贵楼其余众位好汉打算在何处歇脚?嘉兴的几大酒楼客栈鄙人都可代为安排。”

    “众什么位?”王山哈哈大笑,“都在你眼前了。”

    马员外愕然:“可是方才你分明说,贵楼好汉们此番都已来到嘉兴。”

    方雪淡然道:“我是楼主,王山是副楼主—快雪楼从来就只我们两人,幸会马员外了。”

    马员外呆坐着,心头失望:快雪楼这花架子是指望不上了,还须另行雇聘刀客。吐出一口长气,这才瞥见立在屋角的小妾秀儿,喝道:“怎不过来为贵客斟酒!”

    秀儿身子一颤,却不走近,只恨恨看着马员外。

    马员外大怒,刚要骂她,却听方雪道:“马员外,你当真不知那怪人为何找上你?”

    马员外道:“自然不知。”转头又要骂秀儿,方雪忽道:“她本是被你强占,你对她百般恐吓欺凌,她恨你也是应当。”

    “是她告诉你的?”马员外恍然,“鄙人的私家事,莫非快雪楼也要横加插手?”

    方雪道:“从此刻起,我收秀儿为快雪楼第三人,她的事我自然要管。”

    “好得很。”马员外强按怒火,“她还对你们说了什么?”

    方雪道:“多年前你携不义之财从北地来到嘉兴,摇身一变成为城中富绅。你本不姓马,你从前是个作恶多端的马贼。”

    马员外猛然站起,未及开口,那笼中的鹦鹉忽然尖叫:“马贼!马贼!马贼!”

    王山得意地喂给鹦鹉一粒栗仁儿。

    方雪端坐着,顷刻又失神,脑中闪过一抹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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