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死去，正如那凋零的落叶……
记忆中第一次知道人会死是村上一个小伙伴爷爷去世的时候，那时候顶多四五岁，也不知道什么是悲伤，甚至他还拿着祭品高兴的吃着，分给我。我拿回了家，结果被奶奶训了一顿，说死人的东西只能在外面吃完。直到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下特别大的雪，爷爷一早起来拿着铁锹在渠沟里为我清出一条路来，他才对我说：“真羡慕你有爷爷奶奶”是啊，这是最淳朴的亲情，回想时总有那么多感动。人到了那个年纪，最宝贵的就是自己的孙子吧！
而那些连儿子都没有的老人呢？
记忆中他大概五十多岁年纪，得过心脑方面的疾病，虽然看起来很健壮，但不能干重活。他妻子和他离婚是几年了，经常只是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在村上转，或者坐在一个石头上一坐就是半天，很少和别人说话。直到有一天他弟弟添了一个小儿子，很快长到五六岁，天天向他要钱。我们这些大一点的孩子有时都很生气，那个小孩儿简直不懂事到了极点，一不给钱还向他吐口水，大骂，哭闹，可他最后还是笑着把钱拿了出来，他也就那么一点养老金吧，谁会给他钱呢？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也是一种快乐。即使经常自己连饭都吃不上，去我家喝上一碗……
再后来有一次我回家时听那个小孩儿的姐姐说：“我大伯没有了”没有了，就是死掉了……
听别人说是饿死的，他兄弟连一口饭都不让他吃，其实村上还有很多他近门的人，可是竟然饿死了。
听说人在废墟的环境中还能存活十几天，可在我印象中前几天他还在那个石头上坐着呢，说没有就没有了，会是饿死的么？
村上还有一个老头，现在都九十多岁了吧，我得叫他高太，他经常去我家和爷爷唠嗑，他也只能去我家了，没人愿意接待一个随时就会老掉的人，甚至奶奶也悄悄对我说：“也不知道他天天往咱家跑干啥，死这儿了咋弄？”
连经常和他说话的爷爷也不喜欢他，因为他年轻时没有干过什么好事，人们敢怒不敢言，称他为“大善人”，著名的“大跃进“就是他挑的头，也算是中国该出名的人吧，如果他想出名的话。听爷爷说他也就是为了往上爬，为了当大官才弄了这，还害死过不少人，总之干了很多坏事。他和爷爷一聊起来就是蒋介石，虽是历史走出来的人，可他却是当局者迷，并不清楚。除了这些，他也没别的事可干了。经常去菜园里干点活
孤独的，就像一根稻草。
干嘛活了这么久呢？耳朵几乎聋了，眼睛也看不清楚，儿孙有的有出息，开小轿车，有的近乎弱智，可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一个人，不知会走到哪里，人生的意义何在呢？难道只为了那一句“好死不如赖活着”？
有一年邻村一连死了五六个老人，那一年奶奶正好66岁，她没有过寿。别人问：“六十六，过大寿，你怎么不过呢？”“不过，怕死”
二奶是村上有名的好媳妇儿，伺候我太伺候了几十年，可到最后几年也变得厌烦了，总想把老人送出去，甚至口出恶言。听奶奶说“她也真是伺候够了”我太死的时候我不知道，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地主婆儿，精明能干，心狠手辣，长得又漂亮，大概就是王熙凤那样的人吧，名字也好，林清婉，可用土话说出来真的不好听。
人死了就是一捧黄土，谁都会死，死前的人呢？
还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人，头发到挺黑，有一天拿着他的“唱戏机”去我家显摆去了，也就是一个播放器而已。可他觉得很神奇，和我奶奶大赞它的妙处。谈着谈着，说到村上有人不尊重他，让他觉得很没尊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家附近一个年轻人见了他没和他打招呼，这就让他很受不了，手舞足蹈，口水横飞，好像要说：“我可是有唱戏机的人，他竟然不和我大招呼！”最后还问我：“辉辉，你知道喊我喊什么吗？”我还没出声，她就接着说道：“你肯定知道，咱都是亲的……”我心说，我还真不知道，谁跟你亲啊，几乎都没见过你。
到了那个年纪都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吧，毕竟活了一辈子，到头来发现自己一无所成，连后辈见了也不知道喊个“叔、爷”给点心理安慰，可能真的是受不了吧。任何人到了那个时候都会发现自己的“贫穷”的，即使有过功绩，也会被人遗忘，何况没做过几件好事的人呢？到头来能拿出来显摆的，也只有年龄了吧。可现在的人，又有几个懂得因年龄而尊重一个人呢？
上次邻村有会，爷爷卖完小筛回来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老头，85岁了，在爷爷旁边卖席，芦苇编的，需用大石磙碾，爷爷问他：“你还能推动那碾子吗？”
他说：“那推动了，也是儿孙不让编，我非弄”
太阳很烈，半天只卖出去一张席，30块，大概现在很少有人用这种席子了吧，整条街也就他一个卖的。午饭过后，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买席，给了他100，他找了她75，然后怒的扛着席去会上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老远就看见那张钱：“那老头手里的一百是假的！”
果然是假的。
爷爷说：“你赶快去会上找她，她走不远，我先给你看着席”
他找到那女的了，生气的说：“你给我这钱是假的！”
“不可能，我看看”女人夺过钱，扔下席跑了。
85岁的他怎么赶得上，且不说旁边那么多人没人管。只剩他扛着一张席子回去了，只能蹲下痛苦的流眼泪，白扔出去75块钱，自己这么多辛苦却被别人无情的践踏，包括老人的尊严，连对别人没喊自己都斤斤计较的老人。
我真想拿刀把那个女的杀了，一点良心都没有的人要“它”有什么用！
就这样普普通通的一辈子，谁都会老，老到优点显示不出来只剩下了缺点，老到面对一群不孝的子孙，老到一个人在街上晃来晃去，老到独自坐在家里唉声叹气，老到别人欺负你你也无力还击，老到你特别珍惜还属于自己的东西，老到你不想死去。
也有老人上吊死的，就在一个架子车盘下面，简单的一根绳子，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不知道那是受到了多大的打击。也许只是一句话，起码我见过不少老人因为一句话就苦干了眼泪，痛不欲生。千万不要让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伤害老人至在不经意间，关爱老人却需时时注意。
我希望这世上有一种叫灵魂的东西，希望举头三尺有神明，希望黄泉路上有鬼魂……
——写于2013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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