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点，唐文独自一人坐在画室里，盯视着斜前方创作到一半的画作，这是他作画的习惯，迅速将呈现在脑海中的形象用熟练的技艺把它呈现在画纸上，然后退后些距离观视着它，看得出神时突然会有一个意念跳跃出来，把它捕捉住，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创作。 这次有些不同，他可以感受到有个想法在脑海中盘旋，但却无所适从，宛如草丛中一只胆小的兔子往外悄悄探出了身子，一有声响便又逃回了洞里，稍纵即逝。唐文想尽可能按耐住性子，想让自己可以继续端坐在椅子上，然而一阵阵烦躁和不安往胸口袭来，让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离开了画作。
唐文上个月和交往三年的女友分手了，原因是她出轨了，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突然主动提出了分手，他百思不得其解，平时他并未发现女友有出轨的迹象，也没有找寻到任何导致女友出轨的原因，难道是因为自己太无趣了？还是他在无意中的一些想法和行为让女友误解了？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三年时间里自己没有丝毫的觉察，他开始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想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些什么，但还是未果。他开始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内心确实是存在某些从未接触过的盲点，让他在和女友的相处中显得木讷和迟钝。分手后的一周他向美术学校提出了两周的休假，校方看在他平时美术教学上的表现优秀，便同意了。
休假期间，他还是维持着工作时的作息时间，早晨七点左右他会沏杯茶，拿着茶杯在画室里踱步，随意翻看些作品，从中寻找出绘画的素材和灵感。那天早晨他还是照例这么来回走动着，边思索着什么边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然后出乎意料地定格在了画室门前的柠檬树上，或许是因为那天天气分外晴朗，光照的角度让它看上去与众不同，亦或是这棵柠檬树与唐文脑海中当时当刻的意念不谋而合，不期而遇。无论如何，那天他没有作其他比较，果断选择了柠檬树，于是架起画纸凝神画了起来。然而不知为何，创作到一半时便无法再继续了，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些什么。
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离开了画作，沉思着究竟是什么让他无法继续了呢？他再次盯视着这棵柠檬树，仿佛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自己幼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棵树，难道那棵树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唐文回想着，少顷，耳边隐约传来了话语声，声音好像很熟悉又仿佛很遥远，忽明忽暗，不得辨析内容。他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声音上，然后有一个画面渐渐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
“唐文！你给我快下来！”父亲冲着九岁的自己在树下大喊。
“不！我不下来！”他哭着，扯着嗓子沙哑地叫着。
“你看！你把孩子宠的！”父亲这回对身边唐文的母亲指手画脚起来。
“还说我！你平时对他爱答不理！也不好好管管他！”她也毫不示弱。
这个画面让此刻坐在画前的唐文内心仿佛拧巴在了一起，胸口像被堵住一般。
“让我下来也可以！除非你们不离婚！”儿时的他愤怒地大吼着。
他们对视了一下，
“唐文！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别管！你快下来！”父亲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有些恼羞成怒。
唐文还是抱着树，大哭着，一动不动。最终父亲架起梯子，把他硬生生地从树上拉了下来。后来他的父母还是离婚了。
唐文全身瘫软地靠在椅背上，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下来。他睁开双眼，起身往杯中续了些茶水，定了定神，再次走回画前。当他再次定睛凝视这幅画时，猛然被眼前显而易见的不协调给镇住了，影子！是这棵柠檬树的影子！影子的大小和形状与阳光照射的角度很不协调！这是初学者都可以容易发现的瑕疵！而他竟然。。。。。。他楞在了那里，脸上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不久便又恢复了平静，淡然地笑了笑，因为此刻他明白，这个“影子”对他意味着恐惧、焦虑、分离、绝望，还有那些不愿忆起的痛苦。。。。。。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向上挺了挺身子，继续开始画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