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从一百零几斤降到七十多斤了,看这样子,还不触地反弹。
症状刚开始是吃东西不消化,吃了东西就像石头进了铁匣子一般,跑了好多家医院,光胃镜就做了三次。
多少年来,我的生活很规律,晚上八点一切收拾停当,就不出门了。有时透过窗户看见别人家晚上八点以后在做饭,感觉很吃惊。老天他老人家就要颠覆你的理念,这不,我现在晚上十一,二点还在大街上转。附近的大街小巷让我转了个遍,两腿很困,胃里的东西就是不消化,还得转。深夜总能看见老太太在翻拉圾筒里的拉圾,总能惊得大肥猫从拉圾筒上一跃而起,是他们在深夜陪着我。
我越来越吃不下东西了,脸上无血色,别人都说我的脸没一巴掌大,我决定搏一搏了。
找了家本市最好的医院,挂了个专家号,去咨询一下。
这天,強打精神和爱人来到了医院。不管什么样的医院,该上的仪器照样上,我又做了一次胃镜,他们连我这么虚弱的人也不放过。胃镜的结果依然是好的,但那专家说了一句话:你去查胆试试。因为下班了,医生说可以回家到附近医院做B超查胆囊。
第二天去做B超,医院的程序依然是挂号,看医生,排队做B超。轮到我做B超了,是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医生给我做,她问了我的情况,我一五一十说了。她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说:“你的胆找不到。”她一会让我翻过来,一会翻过去,一会侧,一会爬,终于她说,你的胆萎缩了,只有平常人的三分之一,里面还有石头。
找到病灶了,剩下的就是做手术。
胆囊摘除手术是个小手术,一般医院都能做,就在我们附近这家医院做,孟姐认识里面的人,头天进去,各项指标检查合格后,第二天就开始的。负责手术的主治医生孟姐挺熟,这样我也就熟络了起来。
躺在手术台上,有一种鱼在针板的感觉。
问:叫什么名字?
答:安前
问:干什么工作?
答:资料员
问:多大年龄?
答……
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唯一的感觉是虚弱。
当天晚上就被医生赶下床行走,难行,难行,也得行。
七天后出院了,步履稳健,如无事人一般。
妈打电话说爸病了,和我一样,吃不下饭,我身体虚弱,无法去看,只得叫他们来我这边医院检查治疗。
爸妈来了,爸变了,以前是拒我千里之外的,这次来跟我谈他年轻时的事,谈为人处事。爸吊了一周液体回去了,检查出来是食道癌,他死活不做手术。
我并没有因为做手术身体有所好转,脸色更差了,身体更弱了,大院里的老人都说我的手术看来是失败了。以前吃饭不消化还可以去大街上乱转,现在因为手术走不动路,不敢多走路,以前还寄希望于手术,现在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我拖着羸弱的身体走在大街上,很慢很慢,每一步也很艰难,以前喧嚣的马路,我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路人用异样的目光睥睨着我――行尸,我羡慕在太阳下的每一种生物,他们还有生的权利……
以前听不够的孩子稚嫩的声音,现在嫌他吵。
望着我纤细的胳膊,除了皮和骨,无一点肉,很悲伤,尤其望着那双脚,看那都像将近之人的,我有点害怕。
我开始正视自己的害怕,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正气。我祈祷:主啊,如果你以为我在这世上的事情做完了,你就带我走!只可惜我的孩子还未上中学,可怜我的父母就我一个孩子,无人赡养。我无所谓了,你不可怜他们吗?
我已经对自己不抱希望了,安排孩子和老公睡,我单独睡,免得吓着他们。
忽然有一晚,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对我说,你还有十八年!
自此,我的身体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开始反转,一天好似一天。
只可惜爸爸过世了,而我竟没尽一天孝……我有一种感觉,是他代替了我,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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