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听了一节“心灵养护”幸福主题课程。继**TV那档“你幸福吗”节目和网络上无数的心灵鸡汤文之后,或者和什么都没有关系,毫无征兆地,我感觉很麻木,不愿思考这个问题。
最近,我的工作任务之一是推广一个手机APP应用。在工作推进会上,谈困难的时候,大家都提到了服务对象没有智能手机、即便有智能手机也因为综合素质问题也不会用的问题,这种情况在上现实中客观存在。
但是什么事情都不绝对,现实总不缺乏极端例子。我不喜欢微信,因为太多的群,太多垃圾信息,有聊、无聊的都有,满是红点,我看着就很烦。每天没从大量无聊信息中查找必须要重视的信息,是件麻烦事。生活没得选,即便不幸福你也得受着、扛着。
我说的极端例子,不是说自己,而是最近微信总在提醒我加一个手机通讯录里的好友,她的个性签名写道“迷信、看家宅、算八字、小孩收六甲、收惊,电话****”。
互联网时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就如同小学数学素质教育中三条黄金法则提到的“每个人都可以在学习数学中获得发展”一样,每个人都可以再互联网时代成为英雄。这位微信准好友就很好地实践了互联网+,以网络思维发展自己的事业。
迷信,我们俗话叫“问仙”,是占卜的意思;“收惊”更有意思,小孩子身心尚未发育成熟,应激机制还未完善,很容易被突发的声音、事件吓着,“收惊”就是把“惊”收回去。
通常人口多一点的村庄,像有道士、仙公一样,会有一个老婆婆是干“收惊”业务。该业务不必师徒传承,有缘人到了一定年纪就自然得道成师。大概情形像《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萨满”一般,神自己挑选弟子,能够传道于无形。
只能说普罗大众的智慧过于无限的,总能找出让人无力反驳的理由;也可怜科学技术总有无力的时候,现实中总有一些难搞的问题科学解释不了。
我没有按微信的建议,把通讯录里的“收惊”业务联系人加为微信好友,但也不能从手机通讯录中删除,因为她是我负责联系的帮扶贫困户。
第一次到她家的情形,我记得很清楚。初冬时节,还不是很冷。门楼和户门中间有个小院,满地的鸡粪。她和另一个妇女低着头,对着一个本子好像在算数目。简单地聊了之后才了解,她是村里在河边新建大庙的理事会成员。
去了几次,了解了这个家庭的情况。她的前任丈夫已经过世,当初是上门的,所以有些孩子是随母姓的。大的儿子出去打工的时候认识了女朋友,没有登记结婚证,女方生了一个女孩后就跑了,儿子把孩子留在家里继续外出打工;女儿在城区足疗店打工,过年后就嫁人了;还有个小儿子还在上学;现任的丈夫,也没有登记,只是住在一起。其实也没有完全住在一起,男人每月有一半的时间要回自己的家,家中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母亲。
有次工作结束后,男主人骑摩托车送我回村部,我问他为什么不把老母亲接过来,他说老人家不愿意。这么尴尬的家庭关系,老人家的价值观硬,自然是不愿意。也问过女主人,生活过得怎么样,她说能怎么样,他整天不在这边。这些问题不能问太多,家庭问题就是神仙也管不了。
她家的房子在山边,村里修路的时候,她用自家的水田铺路,把水泥路引到家门口。三层的砖混楼房几乎没有装修,总面积算下来超过400平方,旁边的砖瓦结构杂屋也有接近200平方。养了500多羽白鸡,我特别不明白,我们这边普遍喜欢养黄羽毛的鸡,她偏说白鸡好,价钱贵,一个劲地说好吃,估计是希望我帮她推销,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这样的渠道。
后面有一次去,正遇上河边大庙正式开张,我找她去拍一些产业佐证照片,一边帮她申请产业补贴。她在庙上负责卖开光的一些小物件,被我打扰所以非常的不乐意。河边大庙那天非常热闹,善男信女目测超过1000人以上,凑热闹卖柑橘、甘蔗的,推销杂牌廉价饮料的等等,还有一群一群围着广场舞音响对山歌的老人家,气氛看起来很和谐。
我们这个地方,如果没有高铁和高速公路,人们单凭脚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延绵的丘陵山。这样的一个地方,关于宗教和信仰的文化,没有受过太多外界的影响。民众精神寄托,基本上是拜祖先、敬土地神,那河边大庙就相当于当地的土地庙。除了保佑风调雨顺之外,土地神还要管善男信女们各种各样的祈愿。
回到上“心灵养护”课的女老师,那天她戴着大蛤蟆墨镜。打扮入时,给人第一印象是个时髦的现在女性。开课,她对“幸福”这二字进行拆解,提出幸福的要素是“有房子住、有点钱花、有饭吃、一家人在一起”的观点。然后问我们是否具备这些条件,然后我们就“幸福”了。
对照这个条件,无疑,我帮扶的那位善于“收惊”的微信准好友,她也是幸福的。
后来,美女老师在她的课上后半阶段,又讲了讲的一个桥段,也是网上的大路货。大概意思是,结婚前三个月内,夫妻两个人一起的生活方式基本就定下来了。所以丈夫洗碗的时候,无论洗得多么糟糕,妻子应该极力地表扬,让丈夫在飘飘然中继续洗碗。三个月后,男人养成了自觉做家务的习惯,女人的事情就是负责把自己打扮得美美地就行了——这大概是现代女性接受的“幸福”的种吧。
按这个标准,无疑,那位贫困户大姐就显得有些不幸福了。她没有条件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她要喂鸡,挑粪,干了这些农活,就没有办法香喷喷地美了。
我无意挑衅关于幸福问题的坚定立场。我想提的微信准好友和村里的其他的几个人的人生境遇。
人的需求金字塔,最底层好像是衣食住行。对她而言,尽管她被列为帮户困难户,但基本都没有问题。
家庭方面,前夫过世,现任也是未经登记领证,但已经生活在一起,这个年纪也不可能再生孩子,所以也算是实事婚姻。几个孩子也都成人,尽管准儿媳跑了,但孙女还在,仿照古人“含饴弄孙”也有实体对象的。女儿虽然在沐足店工作,但也没有学坏,也快嫁人成家了。
最要紧的,在精神归宿和自身社会价值方面,她是极其有优越感的。一方面在在河边大庙的理事会工作,完全是精神世界的积德行善,是关于精神寄托的修为。另一方面,“收惊”一系列的便民服务,是群众迫切需要的,都是受到人感激的事业,抛开科学的对错是非而言,其中的价值完全为人民群众所认可,她是为群众所需求的。
从这些方面去看,她应该是幸福的。然而,可以这样结论了吗?
我另外联系的一个贫困户,30出头,未婚,但从微信照片看,经常和不同的女孩合影。由于常年外出打工,帮扶一年多,未见过其本人。所有表格需要签的字,都是他的叔叔代劳。叔叔腿部残障,50多了,未婚,和另外两个同是50多依然未婚的叔叔合建了一层大约70平方的房子,几个人在周边的工厂打点零工,凭微薄工资维持度日。
另外一个贫困户,也是有个叔叔。该叔叔懂点机械技术,年轻的时候有点挑剔,总看不上别人介绍的姑娘,挑挑就挑过头了。50多未婚,其侄媳妇评价他很懒,不愿意干活,哪里有酒就去喝。
在走访群众的时候,有个邻居过来聊天,随意地问他日子过得怎么样,他说不怎么样。看他红光满面状态不错,我有些纳闷。后来他说他一个人的,没成家,看样子40多岁的光景。
有一次,我把这些事情讲给我妈听。我的妈妈是一个有着丰富农村生活经验的农村妇女,她给我说了一个很迷信的观点:一个村一但出现一个光棍,就会像瘟疫一样传染,然后越来越多。我听了有些毛骨悚然,后来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种种条件,女人不肯给某个村庄的某人,那么那个人的邻居的家庭情况估计也都差不多,也会被同样的理由拒绝。当出现了几个这样的情况之后,就越多人认为这个地方资源太匮乏了,条件太差了,就更不愿意嫁到这个地方。
网上的观点总是很新,比如说姑娘希望在婚姻事情上通过要求高一点活得更好的生活品质,没有什么错的。在另外一个乡镇拍片子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给我讲了同样的故事。她的儿子去广东打工带回一个女孩子,一起生活生下一个孩子后,女孩子继续回到广东打工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这些人,他们都会到河边新建的那座大庙许愿,祈愿人生能够圆满。那位微信准好友,她撇开自己家里一团糟的杂事,借助神灵为他们预言,为他们虚构一个实现梦想的途径,算不算普度了痛苦的众生?她的作为,与老师给我们上的“心灵养护”课,按理说,也算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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