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她说

      小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我可是一直都记得的——我真的一直都记得。那时候我站在红屋顶上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站在屋顶上，反正这是个梦，我没有做错什么，妈妈不会打我的。这样一想，当时我就呵得笑了。太棒了，我从来没有站在这样高的屋顶上，好像在云里。为什么会在云里？我的脑袋想不明白这些，只是看着四周围卷卷如纱的云朵。它好轻啊，好像比空气还轻，就快要向上飘去更高的地方“嘿，云，我能摸摸你吗”我努力笑得很甜很甜。因为爸爸总是给我说当你有求于人的时候，一定要笑，一定要谦逊。所以，我一直都深信只要我微笑，任何人都不会拒绝我。我把眼睛完成一条曲线，看着这些可爱的云。若是多年后的我一定会说那是条月牙，不是什么曲线。可是我把月牙送给云来配他。他还是没有回应我，我以为他会说话的，至少会说“嗯”。我失望极了，低着头坐在屋顶上。可是忽然想起什么：“这是我的梦，你来到我的梦，总归得给我些什么来报答我的，礼尚往来哦”于是我像是得到什么宝贝，双手伸向那些云。天哪，他好凉啊。比妈妈冻在冰箱里的草莓汁还要凉，可是他又好温柔。当时我觉得那些云好像一双手，很轻柔的力量。我还是弯着眼睛看着那些云，双脚慢慢离开屋顶。我发誓，我醒来一定不会告诉妈妈我居然飞起来，飞向那些温柔的云朵。             

        时间过了好多年了，我都记不得当时那个梦里，是谁拉住我的脚把我带出了那个梦境。后来妈妈告诉我，那年我得了很严重的病，甚至快要死掉了。可是我不会告诉她，就在医生都觉得我快死了的时候，我看见了云。有着我往后近七十年都没有感受过的冰凉。       

        我一直是大人们口中命硬的孩子，他们总说“这姑娘5岁的时候烧到41度都没死成，将来福气大着呢，高考没考好说不定以后有大成就呢”，事实上大人们总是说别人爱听的，比如“你看你这条裙子多么好看”其实呢可能想得是“穿上去跟个粽子似得”所以我也就听着，心里却想得是“还不是你家二傻子高考比我多200分才有心情说这些”后来，我还真觉得他们说的话有一定道理，我虽说上了个三流大学的三流专业，可至少遇到了你，应该说是再次遇到了你，“很高兴能重新认识你”或许你不知道，我一直想对你说这句话，只是显得矫情，后来长达几十年漫长的陪伴，我始终会想，如果当初你我没在一起度过那三年，或许我真的不了解你，时间阻挡我对你的了解，和在你14岁到18岁这段岁月里你的成长，你的一些想法。我相信过缘分，只要对的人终究会在一起，那是一种来自内心的感受，我从不对你说。我想你可能是知道的吧。 

    尽管如今我已经70岁，可是我依旧像少年一样喜欢阳光，乐观而悲观，乐观是对于生死，悲观是对于你。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们这六十年，在你往后不长的日子里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唱的歌写的诗。    老了也要喝酒也要彻夜长谈，管他生老病死，已经不快乐得活了一辈子，死的时候至少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死，所以我打算去旅行，就我一人，我有故事，可以在夜里对着星空说话，我的老伴就像夜里的风，温柔地拥抱我。 

    年轻的时候我也想过去流浪，带着我的吉他，尽管不会弹奏，可是谁在乎呢，我只想要它带给我的流浪的气息。想想一路的枫叶铺满了黄昏，我抱着吉他，给路人讲讲一个个我编造的爱情故事。他们一定认为我是个有故事的年轻人。你看，我也曾是个想浪漫的人，想把余生和天马行空的恶作剧联系在一起，可是人生如是，日子总是和理想的不太一样，渐渐的我们活成了众人眼中最为世俗的样子，那些年里你和我为了房租和喜欢的东西奔波劳累的日子依旧是历历在目，我知道的，我可能永远不会忘记，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她也许是长大了。

    长大的定义又是什么，如果是为了生活去违背自己的意愿，那我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直到如今，在一个垂垂老矣的我看来，依旧是最喜欢那个不知人间疾苦，想死却爱笑的你。   

    当年的我喜欢孤独，喜欢一个人就那么活着。可我还是爱你，不能说你是我生活中的阳光，只是每当有什么事情我想和自己较真的时候，看到你我是温暖的，后来我常常感叹人生苦短，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便是，谁能理解它只是少数人口中的理想人生，我们偏偏只是个凡人，不能为了自己的心而活着，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年纪越大，虽然心看起来越来越沧桑，可是还是会喜欢天真纯洁的东西。好像一触碰那些东西，我们就可以回去小时候，至少是我们认为最快乐的曾经。人生来就是为了赎罪，所以痛苦“一切都会过去，爱人会离去，父母会离去，朋友会离去，只有我们自己是一直陪伴着自己孤独地走完这一生。”我现在依然不否定这种看法，毕竟他是我积极向上走完这一生的宗旨。可是在这样的痛苦的人生中，有过亲人，有过爱人，有过朋友我便不会去想些这一生痛苦得那么难熬了。实质的我活了这么70年也不是个乐观的人，我只是会给自己想许许多多的借口让我过得更安然自得一些。你也是这样，我记得许多年前我工作不顺，感情不顺，你就是我的借口，那时候我会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她还在呢”。事实上你也是陪伴了我将近60年。在这个匆忙得好多东西都来不及留下的一生中，至少我还留着曾经叫着你的名字的气息。

时间不多了。 

      云她说，我翻越云雾环绕的森林，摘下一朵玫瑰别在我的发间，这样那位姑娘就能一眼认出我了。毕竟我也是真的记不得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原来这些云是我的老伴，我的父母，不久前或是多年前离开我的朋友们。他们用过最冰凉的手臂拥抱我。现在我也变成了一朵云，我会等着我亲爱的朋友，将她融化进我如水的怀抱里，可是她应该慢些来，带着尘土的气息望着天空给我讲一个个久远的故事。   

我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