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走出了这个大房子,背后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和人们的嬉笑声,看似好热闹的一番景象,可他依旧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越走越远,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人人都在配合演戏的地方。
正月的春节依旧寒冷,可今年似乎更冷了,不,应该说是这几年越来越冷了,他走在这空无一人的河堤上,这边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那边是满岸的枯树残叶,仅仅一条小河的阻隔,就将这个世间的热闹与孤独表现得淋漓尽致,仅仅是一个餐桌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时不时得翻看手机,不知在等待谁的消息,终于,他放弃了,将手机关上。
他走下了河堤,踩在那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在黑暗与寂静中,他显得有些胆怯,可依旧没有想要回到那喧嚣热闹中去的意思。
等到适应了这一切后,意识渐渐恍惚起来,记忆回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小的时候隔壁住着一位瘸腿大爷,他是个眼里包含着小星星的人,经常像一位长者经常安慰不知所措的人们,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走姿都显得他呆萌可爱,是小区里所有人喜爱又敬重的人。
可有时,他经常停留在一个无人经过的角落看半晚时分夕阳的彩霞,经常坐在河边看着候鸟成群结队飞过。
后来才得知大爷的妻子得了癌症早已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大爷一人将儿子拉扯大,儿子长大后,年轻气盛,到外面闯荡去了,家里只留下了这位大爷。
那时,小孩们经常去大爷家玩,大人们也都很乐意,于是大爷经常讲故事给小孩们听,在那一个个故事里,候鸟永远都是不变的主角。
后来,大爷的儿子因为冲动杀了人被抓,大爷都没去看一眼他的儿子,因为这些事情,大人们都对他避而不见,再也没有孩子去他家玩,大爷变得暴躁,孤僻,受人敬爱的那个大爷可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有一次晚上,一位小孩一个人回家,在楼下院子里看见了大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大爷也看见了小孩,并招呼过去,小孩很害怕,想起了大人的警告,但他还是走近了大爷,大爷示意他坐下。
黑夜里,他看着大爷,这个耳顺之年的大爷披着一身的漆黑独自坐在这,生活的种种压弯了他的脊梁,只是坐着麻木地看着前方,眼睛不会再被什么给点亮,可怜又无助。
“我再跟你讲个故事吧。”过了很久,大爷像以前一样温柔地说道。
小孩心头一震,点了点头。
一支雌性白鹳,因翅膀中了枪,摔下来是,腿也折断了,在一位老人的救助下虽然活了下来,但却不能再展翅飞翔,也无法随着同伴到万里之外的南方去过冬,老人的悉心照料它,“她”也在此住了下来。
一个春日里,老人发现,身边出现了一只雄性白鹳,“她”恋爱了,两鸟幸福地在一起,不久就迎来了他们的宝宝。
转眼冬日来临,面对大自然的规定,最终,在所有南飞的白鹳都启程之后,这位雄白鹳也恋恋不舍地飞去。留下的“她”很是伤心难过,生活又回到了过去的孤单。
已经过去了六个月,就以为老人与鸟就这样相互陪伴走下去,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春天来了,而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只雄白鹳居然回来找“她”了,“他”跨越两大洲,相距13000公里飞回来找“她”。
没人知道“他”在13000公里中经历的什么,没人知道13000公里有多远,这仅仅只是个数字而已。
他们彼此依恋,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温存。
每到冬天“他”是飞得最晚的一个,却是在春天里回来的最早的一个,如此反复,进行了十六年,并且还将永远进行下去。
大爷讲完这故事时,小孩借着隐隐约约的路灯,看见他皱巴巴的眼角闪烁着泪水。
“人啊,一直都是长大太慢,老得太快,等得太久”说完,他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他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也是他讲过的最后一个故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故事,现在,他终于找到理由踏上13000公里的路程........
候鸟的生命再也没有了颜色,只剩下一片忧郁的蓝,蓦然回首,候鸟的孤独竟浸透了世间的沧桑。
小孩长大后,才明白是所有人将大爷赶走的,没人愿意去聆听大爷内心的痛苦与孤独,甚至将大爷最后温暖的火焰彻底浇灭。
人与人之间,互不相通的何止是快乐,还有孤独与痛苦,在悲剧还没发生之前,人们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
“喂,你在干什么!”一位警察拿着手电筒直照他的眼睛,这束光将他周围的迷雾驱散,回到现实后的他眯起眼睛,用手挡了挡,随后就被警察推倒。
“别冲动,有什么事千万别想不开!”说完,警察将他带进了警车里,他没有任何的解释,没有任何的挣扎,任凭这一切发生。
除夕这夜,每家每户亮起灯火,将电视声音调到最大,播放着今年的春晚,可家中的每个人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沉浸其中,丝毫没注意到电视里的表演。
警车里,他沉默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警察依旧不停地在一旁训诫着......
这个冬天,候鸟依旧南飞,万河依旧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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