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最近我总是连续做同一个梦,梦到一所高大的建筑。正面一道窄门大大地开着。门里是浓密的暗雾。高高的门槛前面站着一个女人,一个身姿袅娜穿着旗袍的女人。
深暗的浓雾里吹着雪风,狂风乱舞的雪花从深深的建筑里透出一股冷气,气息像幽怨,像期盼,像绝望……同时还有一个缓慢重浊的声音说着什么话……我听不清楚。
每当我试图走近那女人,看清她眉眼时,我都会毫无预兆地醒来。一次,两次,我没在意,可是当连续半个月做这个梦时,神经大条的我终于开始重视起来。
我在素描本上画了那梦中女子的人像,脸部空白。我画了那高大的宅门,画了那宅门旁的树木,我把整个梦境画在纸上,忽然原本虚无的幻境似乎有了生命。
我将画上传到各个论坛,贴吧,微博,寻找有没有见过这背景的人。
如今信息高速发展的时代,热心网友的帮助下,果然有人在微博回复我。对方告诉我说,这地方虽然抽象,但特别像她老家的一个废弃宅院。
我联系对方询问具体位置与房屋信息。对方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那房子很老,最少也有一百年历史,不过没人重视,又不是在旅游圣地,早已破败不堪,只是这宅院的门很特别,她小时候在那玩过感觉似曾相识,所以才好心告诉我。
我谢过对方后。立刻买票,决定去她所说的宅院看一看。
贰/
对方所说的地址,确实是偏远地区,没有直达的汽车。下车后,我准备转乘出租车,但因为旅途很远,出租车都因太过荒僻不愿拉我去。在我软磨硬泡,口若悬河,又加了一倍车费的情况下,司机才勉为其难地同意。
坐上车是下午两点,谁知这一开就开到夜幕四合。
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人,在车上跟我讲了那个村落的一些情况。
那村子因交通不便利,最初过着与世隔绝,自给自足的生活。后来因修通了公路,一些年轻力壮的人,多都外出打工。如今那村子里留得多是老人孩子。
“自从发生那件事,像你这种好奇心来探索的人还真不少,不过旅途太远,司机还是很抵触来这里的。你看看车窗外,我们一直在绕着山路走,路又窄又陡,拐角又急,尤其是走夜路,哎……”
我望向车外,正好司机过一个急转弯,我差点尖叫出来,出租车的一个车轮完全凌空在悬崖外!我憋着气,怕我一个沉重的呼吸都会影响汽车的平衡感!
终于又上了一道平坦的路途,平息了好半天,这才心有余悸地想到一个问题。好奇地问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司机吃惊地透过后视镜望了我一眼,这才说道:“你不知道?那你来是干什么?那件事很轰动,新闻报道铺天盖地,很多专家领导都来查探很多遍,也就是最近一年热度才下来,不过偶尔还是有年轻人来猎奇的。”
“到底是什么事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大概在两年前,施工队正在修建这条公路,接近傍晚的时候,突然雷雨交加,狂风大作。在所有人抱头鼠窜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忽远忽近若隐若现,有几个胆大的好奇得就循着声音去寻找,谁知越走进村镇声音越清晰。有大批马蹄踩踏声,有战场上的厮杀声,有锣鼓喧天办喜事的声音,还有送葬队伍的声音。村子里的人也都出来观看寻找,还有体弱的人说看到了人物的影像,像剪影似的。一个人看到不可信,但是很多人同时看到的。这就引起了媒体关注。后来有专家过来调察,说是,某些土壤和岩石就像录音机和录像机,含有大量的硅和磁铁矿石,将一些久远的声音和场景录了下来,如今遇到天气因素再次播放出来。”
我听司机讲得胆战心惊,又忍不住地想一探究竟。不过这和我做的梦有联系么?
叁/
终于在夜完全黑下来时,我到达了目的地。司机说,正因为他经常拉年轻人来这里猎奇,又跟村里的老人熟络才最终答应拉我来。他也不准备赶夜路回市区了,准备带我去那个老乡家借宿一宿。
我正好没地方去,便就欣然同意。
我们在村口的一家老乡家入住。房子是老式的四合院。因为经常接待探险的人,房间打扫的还算干净。
接待我们的是一对老夫妇,家里儿子儿媳都出门务工。看到我一个姑娘独身来,絮絮叨叨地跟我讲了很多安全知识,还说幸好我遇到了这位好心的司机大哥。要不然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做事一向冲动,被对方如此关心,免不得一番感动。老大娘给我们准备热乎的饭菜,吃饭的间隙我拿出那张梦境图,询问是否就是附近的房屋?
他们看过后说确实很像这村里那间老宅,就在村尽头依山而建。
我问知不知道这房子以前住得谁,有什么历史事件,他们摇头都道不知。从他们记事起那房子就没人住过。并且那头太靠山,门前又有一片浓密的小树林,很少有人去那边。
深夜,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果断起来,决定立刻去一探究竟。
夜很黑,星月无光,寂静的乡间小路上连猫狗的呓语都不曾耳闻。我慢慢地向那地方走去。
夜很凉,又是深夜,不知不觉中起了一层浓重的雾气,空气中湿润得有点粘稠。
我终于看到那片茂密的小树林,影影绰绰的一片剪影,风一吹,雾气淡下去,树叶哗啦啦作响,显得阴森森的。
我穿过小树林,果然看到那间高大的宅院,它并没有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破败不堪,房屋几乎完好无损,只不过砖墙镌刻着岁月的痕迹。
我来到那片窄门处,腐朽的木门在风中吱吱呀呀作响。我在高门槛上坐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想等什么?还是想寻找什么。
只是莫名其妙地,心里想着要在这里坐一下。
就在自己困惑不已时,突然间风大起来,沙土横飞。树木的剪影剧烈地摇晃着像张牙舞爪地魔鬼。
手电筒也不知怎么竟然灭了。
一种直觉令我一下抬起头,就看到那片树林后走出一个人,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宝剑,身上的盔甲上沾满了鲜血,我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留着的血水,他远远地打马而来。
我愣在那里,思索着这是不是因为这里山石土壤的物质使古代画面重映。
可是,他走近后忽然勒紧了马头,他竟然好像也看到了我。他怔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我。
狂风大作,整个环境好像都在抖动着,他张大嘴巴朝我喊了一句什么。
我没听清楚,接着他的马似乎受了惊,高高地扬起前蹄,长长地嘶鸣。顷刻间,飞沙走石,我几乎睁不开眼,他那一人一马转眼就消失不见。但最后他又大喝的那句话,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卿小小,你怎么在这里?
肆/
风停了,雾浓了。
我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竟一时半刻不知该做些什么。
我回到村民家,躺在床上开始在网上寻找资料,可是一无所获。
第二天司机说要带我返程,我婉言谢绝,想再去探一探。
我多付了几天的房租,白天去那老宅看一看。这一看,出乎意料,原本昨晚还有模有样的高大建筑,现下在日光下,竟然残垣断壁,只有那门楼还在。
看着周围的情景,我越来越觉得这事情的诡谲奇妙。
晚上,我看了手表。依旧是昨天的时间,我起身慢慢朝老宅走去。
雾又毫无预兆地浓重起来,风的时间也恰的刚刚好。那老宅完好无损地耸立在我面前,我原本以为会很害怕,却不知为何期待的成分更多。
我坐在门槛上,等着狂风大作,等着那人出现。
果然,有人出现了,可是这次却不是那一身盔甲,浴血奋战的将士。
那人穿着直掇,头发挽着发鬓,脚步急切,匆匆而来,他衣衫褴褛,仆仆风尘,他离我差十几步远时,刹住了步伐。
他果然看到我了。
我站起来望着他,我想从他的眉眼找到昨日那将士的痕迹。这完全是下意识的想法。
可惜,他是另一个人,一个面皮白净,文雅书卷气的一个人。
他怔在那里看着我,说“卿小小,原来你没事?”
我盯着他,他的话清晰入耳。
他接着说:“你穿得是什么衣服。”
话音刚落,狂风大作,他消失在风中。
如果第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如何解释?
我知道一定还有第三次。
不出所料,当一身军装,脸颊带伤的男人出现时,他果然再次看到我。
他说:“卿小小,你为什么不逃走?”
伍/
最后一次,他出现了,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穿着考就,像是民国富家子弟。他眉眼俊朗,与之前三人截然不同。
他一直从小树林处走出来,离我越来越近,他踏上台阶才看到我。
风没有来,月亮和星星却从天空中爬出来。月华如水地流淌在每个角落,让我们彼此看得更清晰。
他原本清亮的眸子突然蓄满了泪水,他一步一步地走进我,他每踏过来一步,我的心就忍不住颤抖。
我发现要恰如其份地表现一刹那的那种颤栗、那种动了感情发现的碰撞,真是最为困难。我的目光落在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那种说不出的揪心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我不知不觉动容,泫然欲泣。
我们终于近在咫尺,他伸出手,握住我的。
那是一双普通人的手,不凉,不烫,柔软,细腻。
他说:“卿小小,你终于回来了!”
没有起风,他说完那句话就消失了。
我的手中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一颗泪珠终于承受不住,夺眶而出。
我想,我该回家了。
陆/
回途中,因天气原因,大巴延迟发车。我坐在候车室里萎靡不振。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在惆怅什么。
候车室里人满为患,烟熏,吃食的味道让我胃部抽搐,我奔出去,拼命地呼吸新鲜空气,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前方出租车车道,有人在那里争吵。
“师傅,你就带我过去吧,我给你双倍车费。”
“不行不行,那地方太偏僻,多少钱我也不走,你找别人吧,哎你别总是拔我车门,影响我做生意。”
“要不是我车坏路上,我就自己去了。你已经是第五位拒绝我的人了,你看再纠缠下去天真黑了。帮帮忙吧,我女朋友等着我呢!你看。”
“你女朋友不是在那里么?”
接着,我看到对方回过头来。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他手中的画,那画与我梦境一样,只不过那穿着旗袍的女子换成了我,我坐在那个高高的门槛上,深深地望着前方。
男子走过来,他沐浴在夕阳下,蓬松的头发在太阳下闪光,他五官立体俊朗。他穿着一件白色夹克,黑色T恤和同色系的牛仔裤,白色的滑板鞋纤尘不染。
他来到我面前:“我找你很久了,卿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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