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文/梨渊释子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最近几日在听杨雨老师讲纳兰公子的词，这几句便伴着杨雨老师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反复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赌书消得泼茶香”说的是李清照和赵明诚知己般的夫妻生活，晚上煮一壶茶，李清照指着着浩如烟海的书籍对赵明诚说：“什么典故出自什么史书的第几章第几页，谁猜的准，就喝一杯茶，赌一赌如何？”

赵明诚自然是欣然 “应赌”，怎知李清照熟读史策，记性又好，自然是她赢得多，每赢一次，她便开怀大笑，笑得端茶的手都止不住颤动，茶便溢出，茶香和着笑声萦绕书房。而纳兰公子与爱妻的生活场景呢？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这是不亚于李赵的意味啊，春天的早上睡意正浓，那就让昨日喝多酒（许是以酒赌书醉的吧）的妻子再多睡一会儿吧，这是一种怎样的爱恋和柔情呢？

“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这是纳兰公子与爱妻心灵相通，相互依偎，共听风雨，共赏落日的日常生活场景。千古以来这样的夫妻只有羡慕的份，现实能有几对啊？即使有，恐怕也是难长久啊。

“赌书消得泼茶香。”这么七个字，两对知识分子的饶有趣味的夫妻生活画面如在眼前，十年中，有多少这样美好的场景，余后人生李清照就有多少缱绻难舍的回忆；三年中，有多少这样当时觉得寻常的画面，余后人生容若就有多少的不舍的伤痛的追忆。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李商隐的《锦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只是当时已惘然，而今让情成追忆。

失去后才知道原来的拥有都是有时间期限的，如梦的回忆与残酷的现实在对比中才知道，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事事休”。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燕子依然如从前，双双落在帘钩上呢喃，而公子只是伫立在新坟前，多么希望跨过生死的深壑，和爱妻化作蝴蝶，双双起舞。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世间美女有很多，但是若兰认为他的爱妻只有唯一一个，失去了就永远不能再拥有，剩下的只有生死两相望。这是何等的真挚又执着的情感，又是何等痛心而悲情结局。 

“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一生一代一双人”原是骆宾王的诗句，若兰借用过来，用“争教两处销魂”接，非常巧妙自然，下句“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也是反“相怜相念倍相亲”而言之，反问“天为谁春”此处应是问号，但他用的却是平淡的句号，明明内心是波涛汹涌，表情却是云淡风轻。难怪杨雨老师点评若兰的词有情感充沛但又在平淡自然中让人回味无穷的特点。

令人最回味无穷的是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当我初见你的模样，无论是陌生感还是熟悉感，是欣喜的心情还害羞的心情，是一见钟情还是窘态百出，都是难以忘怀的，你在合适的时间走入我的记忆走入我的生命，又为何忘记初衷负我一生呢？

不要以为若兰公子只有悼念亡妻悲情的一面，还有很多面的若兰啊，比如这首词，公子不一定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写的。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我更愿意把《木兰花令》中上片的那两句和下片放在一起来读，之前听唱白居易的《长恨歌》，唐明皇在马嵬坡亲自赐死杨贵妃，往日种种恩爱的场景都化作一把把匕首刺向这一国之君的内心，令人唏嘘不已。

今天看唐明皇作《雨霖铃》，设想他的内心该是为爱妃的死去多么伤痛悲戚，试问：她成了你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你可曾后悔？公子只是站在女主角的角度感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的确，连一国之君都不能保护自己的爱妃，爱情是短暂的，是经不起生死考验的，那还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呢？什么能让我们不负年华不负初心地追求呢？

瞬间即永恒，愿永远贮存生命中那些美好而短暂的记忆，不管是初见还是日常；愿永远用纯真美好忠诚的心去爱所爱之人，爱你的眼下生活，哪怕是短暂的，但它们一定是你往后哪怕是残破不堪的余生中最温暖的光。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生一代一双人，赌书消得泼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