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父亲

母亲总是说，跟父亲相处一辈子了，但是她最不了解的人还是父亲。

因为父亲吧，该跟别人吵架的时候他不吵架，母亲觉得他不该跟别人吵架的时候吧，他还非得要吵架。

母亲说，那一年，我们家的宅基地被二伯他们量走了很多。母亲觉得父亲这个时候应该是要生气，至少也应该要骂几句以发泄内心的不痛快。

可是偏偏父亲就是一声不吭。母亲对此很有怨言。

但是父亲说：“二哥以前帮过我，现在就当我吃点亏报答他吧。兄弟吵架，让人看笑话。”

父亲虽然不和二伯吵架，但从此以后，父亲经常跟我们说，他少了一个兄弟了。

后来二伯生病了，躺在医院里的时候，父亲也不曾去看过他。母亲倒是过意不去，准备去医院看一下二伯。临出门的时候，父亲请母亲捎一句话去，问问二伯：“卖地的钱是不是用完了？"

我一直以为父亲很傻，自己吃了亏，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才明白，父亲的心里明镜似的。被自己信任的亲哥哥摆了一道，他不是不敢说，只是顾及兄弟之情，他选择独自承受。如今，他终于露出冰山一角了。

只是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把这句气话带到。

但是有一次，父亲却和比他辈份小但是年纪比父亲还大的一个老头子发生了口角。

这个老头原本在龙港住过几年，后来又搬回老家来，种田种菜又种瓜，说是为晚辈们种点绿色健康的菜蔬吃，这倒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这个老头特爱占小便宜。生活上，经常拿我们这些邻居的针针线线也就算了。他连种地都恨不得把两块地之间的田埂挖窄一点，好让自家的田地多一分一厘。

有一次，老头又在他家田里挖土了。小叔匆匆跑来跟父亲说：“隔壁那老头在后面路边挖土，半条路都快被挖走了。”

父亲当时正在吃饭，他马上放下筷子就要出去。母亲说：“路是公家的，你可别当出头鸟，谁愿意说谁说去，你可别给别人当枪使。”

父亲头也不回就走了。我赶紧跟在父亲身后出去了。父亲见老头一锄头一锄头往路边挖土。（他家的田紧挨着路。）真的，半条路已经被挖没了。父亲放下脸，扯着嗓门喊：“你这样挖，还不如我送你两株菜哪。”

老头也不示弱，两个人就这样掐起来了。老头说：“这路不是你家的，你出什么头？”

父亲说："路不是我一个人的。但是我也得走，你挖成这样，雨一下，泥路全塌了，以后我们都飞出去吗？路塌了，以后你出钱修，还是出力修？”

老头被父亲堵得哑口无言。

现在这条路，半截宽半截窄。如果当时不是父亲出面制止，我想现在这条路早就塌成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