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竹终于找到了亲人。
那么多年一个人孤单地坚守,是给心筑了一道厚实的蕃篱,是将自卑刻意流放到一个孤岛上,然后昂起倔强的头颅遥望着对岸的万家灯火,隔岸的笑声不时隐隐传来,她假装不在意地继续播种庄稼,太阳炙烈地烘烤着她,她一点儿也不在乎,褪去细腻白皙的表皮,麦子色的皮肤更加健康、诱人,她顶着白底蓝花的头巾在太阳下收割,一起一伏,高挺的鼻梁,乌黑的大眼睛撑起她侧影中全部的美丽!
故乡啊,那个折磨她十几年的负心汉啊,同样是喝着故乡的水,吃着故乡的饭成长起来的,居然是两种类型,一个不仁不义的人!山竹开始拒绝故乡!
她很少回故乡,但故乡的魂永远挥之不去。梦里,她站在自家的小院里,侧耳倾听校园广播传来的熟悉旋律;梦里,她坐在校墙外的苹果树下背诵着卡尔.马克思;梦里,她徘徊在凝聚了小镇灵魂的电影院门前,揣着一兜的葵花籽痴痴地眺望东方……
梦,每一个梦境都离不开故乡。
故乡啊,就像一碗淡盐水,每每提及,就会一点一滴浸蚀她心灵的伤口。
她戴起盔甲,在泥泞中打滚,日积月累,盔甲外加了一道城墙。
人生就像恶作剧,当一声炮轰,山竹的城墙在气浪中坍塌,她的盔甲随之零落一地。是毁灭还是重生?山竹在尘烟中颤微微地爬起,她敲开了墩子的门。
墩子还是当年那个墩子,大气、直率、爽快,额宽口阔,集父母优点于一身,认识墩子,才知道西北的汉子就是这样可亲,可爱!
山竹第一次见到墩子的朋友老棍,心灵着实一惊,老棍纯朴得就像夏收后麦田里遗落的秕麦穗,不打眼,不惹人怜惜。他中等个儿,花白的头发,不大的水泡三角眼,额上的皱纹清清楚楚,山竹用少有的微笑极尽谦恭地打量此人!他用地道的方言正和墩子相谈甚欢,见到她满脸堆笑,习惯地伸出左手,山竹连忙握住这只沉甸甸的大手,互相寒喧一番。
老棍真应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说法。他就像三国时期的庞统,其貌不扬,才气惊人。他很会干事,早在八十年代初,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到哪里去,从当老师到参加高考,实现人生的“三级跳”,一路过关斩将,成就了一个有故事的人生。
在闲谈中,山竹一再提起孩提时的某某天资聪颖,成绩优秀,老棍默默地听着,嘴角扬起不经意的微笑,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读书时讲学习成绩,工作后看情商”。
这是山竹多半生没弄明白的问题,在老棍那里一句话就点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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