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大部分地区,每年农历五月初五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这天包粽子、赛龙舟热闹非凡。但在我的故乡荆州,端午节村里不是包粽子而是用石磨磨小麦成面粉来炸油条。这天,村子里很热闹,人人喜气洋洋。特别是家里有女儿正恋爱或出嫁一两年的,准女婿们、女婿和女儿们都会拎着各样礼品回门看望父母,礼品中最不可缺少的就是油条。那油条又粗又松软,黄灿灿的、香喷喷的彰显着自己的"优势"。在我童年时那个油水贫乏的年代,它无疑是最诱人的上等礼品。端午节在我们这里也称为女儿节了。
女儿节这一天,生产队放半天假,学校也只上半天课。那天,我放学回家,从进村口那一刻起,就被清香的菜籽油混合着面粉的酥香味包围了,这是油条发出的,好香呀!有人家还在炸油条。你看,那炸油条的师傅把面团拉得长长的,在案板上甩来甩去,等到面团被甩成长方形的时候,用菜刀在长方形的面团上切上一刀,再把两条长方形的面团重叠在一起放进油锅里。"哧啦"一一一声,油条便由白色变成了淡黄,又变成深黄、金黄色,诱人的大油条出锅了。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肚子也咕咕作响,这样不知不觉就到了隔壁堂奶奶家门口。"我们回来了!"这是隔壁堂奶奶家准女婿的声音,人未到声先到了。他足足拎了两萝筐油条,边进门边将油条分给接他们的家人及其他亲朋好友,好不热闹!我实在无法挪开脚步了,直盯着他们手中的油条....。这时老娘出来看我们放学回家没有,看到这情景,小声并严肃地说:“卫平,妈已做好饭,回家吧!”望着她坚定的眼神,我不得不回家!
心里却嘟噜着:真倒霉,我家没有女孩,大哥正在外当兵,二哥刚参加工作,他们还没恋爱......油条自然是我家是稀罕物。极不情愿地回到家,老娘已将饭菜端上桌。一向严厉的老娘,今天好像温和多了,似乎忘记了刚才的那一幕,张罗吃饭。今天毕竟是个“隆重”的节日,老娘破例为我们焖了一次米饭,难得给我们煎了三个荷包蛋,炒了两个带腊肉丁的菜。我足足吃了顿饱饭,小心翼翼地放牛去了。晚上临睡前,我告诉三哥、四哥中午发生的事,他俩窃笑地说:“老五啊,你怎么不长记性呢!妈多次说过:不要馋人家的东西。你就撅着屁股等着妈哪天找你算总账吧!”我知道"算总帐"的厉害,就哆嗦地说:“我又没吃着别人的东西,就看了一眼,这就要算总账呀?!”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看见老娘在昏暗的油灯下,正为我们赶做新布鞋。她总是白天忙农活,晚上忙家务,常常是夜深人静时,她还在孜孜不倦地穿针引线。灯影摇曳,银线飞舞,年年岁岁,从不间断。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端午时。我和村里的平安、社国、福林、红青一起放学回家,平安说:“我二姐今年找了人家,今年我们家的油条会比去年多!”社国说:“去年我们家油条吃了一个月!”福林说:“我姐今天会给我送新鞋!”.....我走在他们中间,一言不发。快到村口,想到去年的"总帐"还没算,只好绕着小路,径直回家。回到家里,老娘照样张罗我们吃饭,咦,桌上有油条呀!一根、两根......,共十根,我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对呀,是我做梦都想吃的油条!"妈,今年我们家怎么会有油条呢?!”老娘淡淡一笑,说;“妈今年给别人说媒,男方家刚才顺道送来的。”我凑到老娘耳边,高兴地说:“是不是以后我们每年都有油条吃了!”老娘笑而不答。吃完饭,我拿着一根油条,冲出家门,口里喊着:“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牵着牛,加入了小伙伴们队伍。那一天,我感觉好幸福呀!
多年后,老娘来北京帮我照看孩子,端午节我们准备了各样粽子,也少不了油条。我小声问老娘:“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馋隔壁堂奶奶家的油条吗?”娘说:“我怎么不记得呢?"我故意问:“三哥、四哥不是说您要找我算总帐,怎么没有兑现呢?娘深情地说:“你们命苦,娘没有为你们生个姐姐!怎么好再伤你的自尊心,为这事打你。"没有算总账一说呀!原来落在我们屁股上的棍棒是有分寸的,有该落的,也有不该落的!唉!我怎么就读不懂为娘的心思呢?
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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