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门口那小伙子,您不下车就让一下啊,干嘛堵门口啊!”
经乘务员这一吆喝,莫少行才幡然复醒,这里是北京啊。
不知诸君有没有同北京人打过交道的经历,我的感受是:扯着京腔撂狠话,一听头皮就发炸。
莫少行纠结得是汗流浃背,他正回忆着一桩天大之事。
这里重申一遍叙事三要素,作文不好的小朋友可记好了,就说一次。
时间:昨天下午;地点:学校楼道;人物:莫少行、馨儿。
咳、那位叫小李子的放映员,麻烦把昨天录制的片花回放一遍;嗯、好,开始!
馨儿:“莫莫,你教我学画画好嘛,等我到了你这水平,咱俩一块去游历世界,走到哪画到哪!”
莫少行:“嗯···啊、行、行···行!”
馨儿:“那你就答应我暂时别离职,等我们将来结了婚我们先不要孩子,我一定会陪着你去追逐你的梦想。”
馨儿揪着莫少行的手指左右摇着,很天真道:““不对、不对,是咱们的梦想、咱们的梦想!”
莫少行:“啊···好、好!我得去上课了。”
她得意地目送着他的背影,待他刚要转入教室,她忍不住又压低嗓门,捧口喊道:“明天中午记得,咱俩吃自助、吃自助。”
她右手捏成勺子状、不住地往嘴边比划着。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我不敢抬头看着你的,哦、脸庞。我不敢抬头看着你的,哦、脸庞···’
实际上,人的一切能动力的表现,其追根结底都源自于对现状的不满;就拿他姓莫的来说,充其量极端了点而已。
此时此刻,莫少行蓦地感到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冲过脖颈、涌上头顶。他半眯着眼睛,以一种模糊的方式盯着手机屏幕。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要我简某人说呢,真正的爱,其实就是一念念负罪感的反作用表达,曰:我给到你的远远不够,所以我要加倍为你着想才是。
这种爱情状态,我给ta取了个相当动感的名字,曰‘爱的进行曲’。
不知车上谁的手机‘嘀嗒’了一声,莫少行瞬时惊了个趔趄。
“嘿、小伙子,宋庄到了。”乘务员嚷道。
莫少行心事重重地下了车。
将近十点,太阳毒辣得像一团火球绑在头顶,而就在这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莫少行又接连收到了馨儿发来的两条信息。
这家伙还是踌躇难决,此刻的他、倒是希望馨儿能主动打来电话,而不是等他回。
可惜,馨儿没有打,因为她知道,莫少行很讨厌别人打他电话,尤其是扯犊子或侃闲篇儿——嗯,他自认为他是个香饽饽!
徘徊良久,莫少行终于鼓足了勇气给馨儿发了条信息:‘馨儿,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只愿你好好照顾自己。’
‘对了馨儿,我这里钱还充足,谢谢你的惦记,为你祈福···’
至此好长的一段时间,俩人也没在有过以往的亲蜜。
莫少行一路打听着,很快便转到了宋庄正街,这条街两旁除了商店、饭店便就是画廊最多了。
小伙子双肩背着挎包、手里拉着皮箱慢悠悠地逛着,不觉间已走到街头。
这真的不是他想象得那样呢,特么的!
莫少行颇有些失落,再加上天气燥热的缘故,他耷着脑袋寻了个阴凉处,继而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说来也巧,正是他左右为难之际,便远远地瞧见有几个身背乐器的年轻人在站牌等车;他们比比划划、说说笑笑。
自古艺术不分家,莫少行想;说罢,他便赶紧地起了身、朝那几人跨去。
莫少行的性格本来就有些孤僻,但这会他却顾不上那么多了,便刻意地挪到了那几人身边,听他们到底在论些什么。
只听得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昨天在大兴庄跟那几个诗人、画家喝酒,差点没特么干起来,七个人喝了十一瓶红星。”
“我擦,你这算什么,上次跟老朱我俩干了五瓶,老朱还当场送了我幅画呢。”另一人瞥眼显摆道。
实话讲,就老朱那孙子一旦喝高,不光只送你、送画,那家伙连自己都能送给任何人,只要你的小酒馆别对他打烊就OK!
莫少行窥听了约摸三五分钟,他觉得他必须得搭茬了,不然那公交车一来,他还得另问他人。
这家伙压了压下巴,装咳了一声,并往那几人边上挪了一脚问道:“朋友,你说的那个大兴庄怎么走,画家很多吗?”
“何止大兴庄?”那人说着便伸直胳膊、与身体做了个直角状、扫了大半个圈不屑道:“这特么全是,给你两天你也转不过来。”
说罢,这人接过莫少行递的烟后,又蜷回手来、边查着手指边又说:“画画的、写诗的、玩音乐的、搞策展的,甚至是当表子做少爷的,懂不?”
“你是?”
“噢,我是搞绘画的,来结识些画界朋友。”莫少行含蓄道。
那几人听后面面相觑,倒有些瞧不起的意思。
只见其中一人猛地被烟呛了个趔趄,差点没栽回侏罗纪,尔后便自言自语念道:“嘿,又特么来了个闹革命的。”
“这样,你记个号码,找老朱,就说是小言给你介绍的。”
这人边给莫少行翻着号码、边用下巴往一旁摆了摆道:“那边有蹦蹦,五块钱到大兴庄;记住、五块,别教这帮孙子讹了,那就不应该了。”
写至此,请容我简某人发回慈悲吧。
诸君若有兴趣在宋庄闲玩,打车前一定不要向三蹦子问路;要打车,正确的做法是直接说地址,然后诳他一句,道:七块钱走不走?
莫少行又发了圈烟、道了谢便直冲大兴庄去了。
艺术,有时就得搞出这副流氓样儿,因为从你吊儿郎当的状态里,我仿佛看到了真相。
不知怎么,那电话号码就是个没人接,弄得莫少行是从东转到西、又从南绕到原点。
这里的村子和穷山沟的农村基本没什么两样,破屋烂瓦、鄙门窄巷,简直就是个当代版棚户区。
寻个凉快地坐吧,莫少行想;谁知皮箱又轧了一坨狗屎。
这地野狗很多,谢天谢地,幸亏它们没生在广西玉林,否则别说狗屎了,狗肠子都得给你扒拉出来。
莫少行从背包里抽了只袜子和一瓶矿泉水,好不容才擦了个干净。
其后,他便找了处稍稍洁净的地方、又给老朱去了通电话,依旧是没人接。
‘真是悔不该当初呢。’莫少行自己嘟囔着,他这时已经打起了另寻他处的念头。
人商鞅早就论述过,曰:夫成大功者不谋与众,论至德者不和与俗。
在我看来,一个人若想成就一番大的事业,那么在他身上至少要具备一种特质,即要么站着死、要么站着活,总之绝不会倒下。
显然,目前的莫老弟是绝不具备这种特质的。
走了不到百步,那电话铃便响了起来;没错,是那个所谓的朱画家。
“哪位啊?”电话那头传来一股半死不活的阴气儿。
莫少行不用多想,这老朱肯定是喝醉了酒才醒。
莫少行用最简短的语言介绍了番自己,只听那头道:“你往村里走,看到右边一家狗肉馆后停下,我在那等你。”
稍刻,这俩人便在狗肉馆门口见面了。
那老朱确实不脱莫少行所猜,他从昨晚一直喝到今儿天亮才睡,怪不得起来得那么晚。
这还不算,那朱大师竟还拖着邋遢的身子、带头进了狗肉馆,自家店似地从冰箱里掂了两瓶冰啤,招呼道:“来,兄弟,随便坐,咱自己人。”
莫少行虽心里有些不快,但基于酒精的诱惑,他也便从心里缓释了先前对老朱的不满。
两个酒蒙子就这样干练到傍晚,别说吃口狗肉了,连特么狗味也没闻见。
直到太阳完全落了山,这俩人才有了走的意思。
“包就放这就行,这儿老板是咱兄弟,差不了事儿。”
虽说喝了酒,但莫少行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他哪能放心将行李随便落到一家不相识的饭店?
但是,你现在当人老板的面也不好表露难色呢,所以他只得好奇地问了声:“朱哥,咱这是要去哪?”
我们说,莫老弟万不必多虑,去哪?当然去该去的地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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