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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 在枷锁中求自由

木心: 在枷锁中求自由

作者: 无物永驻 | 来源:发表于2020-03-13 11:05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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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听过这样一个说法:真正的自由是戴着镣铐起舞。一开始,我对这一说法并不赞同。不自由就是不自由,都戴上拷了,还怎么起舞?

    很多年后,当我在书本中邂逅了木心先生,我才明白自己先前对自由的定义过于狭隘了。

    毋庸置疑,木心先生确实是名不折不扣的自由主义者。他将毕生精力都献给了文学和艺术,一直孑然一身,埋头于创作中。对于人生,他的座右铭是:一,不工作;二,没人管;三,一个人。敢这么大胆直接说出内心诉求,把一切外人,包括亲人朋友都抛在自己身后的,木心先生是史上第一人。

    相传某知名大学要聘请他当老师,包吃包住,还能拿高薪,住宿的地方也很高端大气,屋子后面还自带游泳池。最重要的一点是,工作轻松,不用996,这么好的待遇对普通人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没想到,他却一口回绝了,理由是,被这些世俗的体制教条管束着,生命就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他情愿在荒僻的山野中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果然如他所言,不久后,他就一人独自上山过了长达半年的隐居生活,期中专心致力于创作,不问世事。

    在创作方面,木心很聪明。他知道对于作家来说,创作不能飞得太高,妄图同太阳比肩会被晒死,也不能飞得太低,会掉进海里淹死。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保持中庸,飞在平流层,作品既不会因太过脱尘而无人问津赚不到钱,也不会太庸俗而广受诟病。可聪明如木心,却偏要装糊涂。他总是笑着说:“在创作上,我要尽全力飞得同太阳一样高。”对木心来说,不自由,毋宁死


    可如此崇尚自由的木心,在他生命最宝贵的青壮年时期却从未获得过肉体上的自由,相反因时代命运,他一直被囚禁,被压迫,被凌辱。

    木心不幸遭遇了黑暗的文革,作为当时著名的画家兼作家,他被四人帮送进了监狱。在囚室里,他被红卫兵和造反派硬生生折断三根手指。文革期间,查文艺作品简直比现在查毒品还严格。红卫兵、造反派轮番搜查抄,墙壁凿破,地板撬开,瓦片翻开来看,连桌上的一盆菜也倒出来用筷子爬拨。这种情况下,想要保存一张纸都是不可能的事。那是真正的绝境。一夜间,凝聚着木心前半生全部心血的几百幅画作,烧的烧,毁的毁,全部化为灰烬。

    木心画作之一

    当一名饱含激情的画家处于灵感充沛的青年时期,却禁止他创作,甚至毁去他的作品,这样的痛苦绝难忍受。而这段黑暗经历对木心的影响也是深重的,它无法随时间消逝被轻易抹去,一直留存在木心记忆深处,永生难忘。

    晚年,木心生病住院,他的学生陈丹青偶然得到一张木心的照片,拿给他看。照片上的木心正值十九岁,青春最绚烂的年华。木心有傲骨,很少在外人面前流露私人情感。但那时,当他认清照片上的那个少年,马上歪过头去,平生第一次在旁人面前,为自己白白浪费的宝贵青春落了泪。

    面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很多当时的学者文人或是精神失常,或因不堪其辱,自杀身亡。但顽强如木心,别人都受不了的罪,他忍下来了。他说:“只要人活着,还可以再画。

    在压抑、人性泯灭的文革时期每个人都只求明哲保身,《霸王别姬》中段小楼为了活下去竟在红卫兵的逼迫下骂自己的结发妻子是“婊子,妓女”,受辱后的妻子伤心下上吊身亡。

    身处于这样恐怖的氛围下,能像老舍那般坚持不和当时的世道蝇营狗苟、不为罪恶之手推波助澜,选择为保全人格尊严殉道而亡,这已经很难了,更别说如木心这般殉道而生。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呀。

    其实有时活着比立刻死去更让人难以忍受。因为死亡意味着一了百了,一切痛苦都清零,而活着的人却必须继续忍受永无止境的痛苦。木心是乱世中英雄中的英雄,他要咬牙切齿地和文革奋起搏斗,在大难中把自己的生命衔在自己的牙齿之间,在道义面前决不退却。这样,生命才能连接着生命,永不断绝。

    而在那间地上满是乌黑脏水的囚牢中,被关押的十八个月间,他坚持蘸着地上的脏水写下了长达65万字的“囚禁日记”,其中的文字内容是他自己与东西方先知哲学家福楼拜、尼采、孔夫子等人的对话,之后他将这份日记偷偷藏在缝住的衣角内带了出来。

    《狱中笔记》片段

    在软禁期间,白天进行辛苦体力劳动后,很多人累得倒头就睡,他却还能利用晚上的时间绘制了总计33幅动人心弦的山水画。整个文革期间,他身上爆发出的顽强忍耐力和旺盛精力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当被问及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源泉,他说:“文学是我的信仰,是这信仰使我渡过劫难。”短短一句话,却是那么铿锵有力,令人动容。

    就像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含冤入狱的主角肖申克对狱友微笑道:“半个月的禁闭并不难熬,因为他们可以夺取我的自由,却无法夺走这里(指了指头),还有这里(指了指胸口)的东西。”这东西便是文学与音乐。

    文学艺术可以跨越厚重监狱围墙的阻隔,给人带来心灵上的慰藉,亦能让人在污秽阴暗中沐浴自由的阳光。木心和肖申克,一个是东方作家,一个是西方电影中的虚拟角色,但二人却毫不费力地跨越了时间空间次元的界限,完成了一次思想上的交汇,多么神奇。


    文革结束后,在为陈丹青等艺术家上课时,谈到那段黑暗的经历,木心显得十分淡然:“当时在监狱里实在忍受不了了,我就手绘了一张钢琴的黑白琴键,在上面无声地“弹奏”莫扎特与巴赫。我对自己说,‘当一切崩溃殆尽的时候,我要在绝望中求永生。’”

    这便是先生的一生,肉体永远困在重重镣铐、枷锁中,灵魂却得到了永恒的自由,这灵魂的无限自由便是超人哲学,便是永生。

    木心与陈丹青,左陈丹青,右木心

    再回过头来谈论,为何能戴着镣铐起舞?因为镣铐能锁住肉体,却锁不住高洁的人格和心灵。真正的追求自由绝不是一味做规则的破坏者,追求形式上的自由,而是不逃避,勇敢直面眼前的逆境和压抑,解决问题的同时还要能坚守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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