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他与她很久没有交谈过

即使是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是晓得她生了气的，为了他的女学生。

他开始曾担心过，或者顾及过她的颜面，只是后来他不想这样做了。

    书房的门会被她突然送来的水果或是茶饮开开合合，她每次出入房间都带着热情灿烂的笑容，亦同她初见李漫雪时的样子。只是出门的时候她会将书房的门故意留一道缝，他是知道的，却也不会刻意制止她。想必李漫雪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这层窗户纸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捅破。

      事发的时候是一个午后，他和漫雪正在为一个老学者的观点争论不休，她是一个尖锐又感情用事的女孩，对于善恶不肯有一丝让步。情绪激动的时候她手里的笔就会转个不停，像个陀螺一样表现着她内心澎湃的感情。结果当然是笔比她的心容易动摇，那圆滚滚的笔一下子就轱辘到写字台的缝隙处，她俯下身去捡笔，顺势碰到了他的腿。那一刹那他抖了一下，只有一下下，他就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就被击碎了。哗啦的一声。 此刻同样尖锐的一声也传到他的耳膜中 那是梅把茶杯摔到地上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漫雪也从桌子下爬了出来，抬头望向他俩。

      世间的巧合太多太多，偏偏漫雪梳了马尾，恰巧矮小的写字台低矮得弄乱了她的头发。偏偏写字台过于窄小，他的腿无处安放，只得局促的盘缩在空档里。也是偏偏这么巧，此时她钻到桌子下面时，她来奉茶。一切的恰巧来的突然又及时，他们三人谁都没能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

      梅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她转身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接下来是李漫雪，她随她追了出去。再接下来他从书房走到门厅，不见两人，便颓然的坐到沙发上。他没有出去，他不想。

      那天，梅是在将近午夜回来的。依旧轻手轻脚的走进卧室 ，只是不再与他讲话了。结婚十一年，他们好似第一次有了这么大的矛盾。发生这样的事既不会有人质问，也不会有人先出来解释，他们默契好像走到穷途陌路一般，却出奇的达到结果一致。

      往后的生活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早餐时的报纸，午间的咖啡和晚上的削好的水果块。只是两个人非必要的交谈外再不会说话了。

      其实他俩原本的话就不多，这样的事发生还是头一次，他们经过一段时间反而开始逐渐习惯了这种日子。漫雪当然再也没有来过家里，见面与探讨问题通常都是在课堂上，她甚至因为他的原因拒绝和同学一起就餐。他当然理解漫雪的行为，甚至心存感激，他始终对于心里碎的那件事耿耿于怀，所以他感谢她的慷慨。

      梅的气愤他当然了解，她就是这样一种女人，冷酷且温和。她绝不会是第一个站出来解决人，于是他本来像个犯错的孩子却叛逆起来。她不提他便不讲，赌气似的让她相信她以为的那些腌臜糗事。

      那天晚上梅照例在打扫家务，他恰巧也来到门厅找吃的。她们俩都知道对方找的东西在哪，但是没有一个人吭声。此时梅在擦一个杯子，手上发出叮当的声音，她的手指在玻璃杯上不停的旋转摩擦，而他的脸被玻璃杯上反光晃得忽明忽暗。她眼睛盯着杯子，可是心里却一直在看他。她发现厨房茶几上的他的影子一直在晃来晃去，像一团永远抓不住的迷雾。

她拿起玻璃杯捕捉他晃来晃去的影子，扣住了的他又从杯子边缘溜走了，反复好几次。她觉得很好玩，想笑出声来，可是嘴还没张，却掉下两行泪。

2021. 1.4  李清欢